呆板的房屋徒增了我的茫然,沒有人影,沒有狗叫,兩邊是綿延的院牆,四處安安靜靜。我覺得有東西在追著我,我不敢再喊了,唯恐潛伏的惡魔循聲而來。
一個大腦袋忽然從院牆後麵冒出來,晃晃悠悠地看我,我折回牆邊仔細瞅著。原來是升仙那天一起吃飯的老奎。
“我還以為誰呢!是這丫頭!”老奎笑嘻嘻的。旁邊又冒出個小一些的腦袋,是白頭發的村長,看見他們我提著的心暫時安穩了。我雖然不了解他們,但無論怎樣比起惡魔他們都是好人。“你看見小鄭了嗎?他是不是來村裏了?”我問老奎。
“小鄭……”老奎慢悠悠重複了一句。“我想起來了!”他一拍牆頭,瞪著村長:“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去酒店那天?就是那個,那個……鄭科長!”
“哦!原來是鄭科長啊!!那還不快請!!”老村長身子晃了一下,忽然從牆頭消失了。老奎也不見了,我聽見牆後咚地一聲悶響。
“激動個啥?摔壞沒有?”
“你別管我!快開門哪!”
“不是啊,你老糊塗了!”一陣啪嗒啪嗒地拍土聲:“……我看你也快點變了吧,能長生不老呢,死了可就沒機會了……”
“那都是不靠譜的事!……兒啊,你快開門!”
片刻之後,院門吱地一響,老奎出現在門邊,他招手讓我進去。我跑進門去,驚魂不定地回頭望了一眼,身後隻是霧氣,什麼也沒有。
“小鄭沒來這兒嗎?”我再問老奎。
“沒看見……也許還沒到吧,他說了要來?”
“他倒沒說,但是我知道他肯定在這兒。”
“沒有沒有……我一直都在牆後呢,除了你沒看見別人。”
“他能不能去阿貴家?”我問他。
“不可能!……阿貴出門了,家裏沒人。”
島子上隻有這麼一個村子,而且天氣很壞,阿貴能去哪呢?我覺得老奎在說謊。我隨著兩人向屋子走去,霧氣逐漸稀薄了,我看見屋門邊掛著個破爛不堪的木頭牌子,上麵歪歪扭扭地用紅油漆寫了三個字:會議室。
兩人不再說什麼,恭恭敬敬地把我讓進屋。進了門,幾雙愣怔怔的眼睛抬起來看我,都是村裏的漁民,靠牆有一排紅色的折疊椅。老村長甩下我和老奎,疾步走到辦公桌邊,他戴上老花鏡,用手蘸著唾沫翻一個賬冊。
“你們在開會?”我問老奎。
“是啊,不過還得等一會兒,人還沒到齊。”老奎拖過一把椅子讓我坐下。
老村長翻得差不多了,擎著賬冊莊重地向我走來。
“您看……這就是幹海鮮的帳目,這個呢……”他用手指頭戳著紙麵:“該扣除的部分黃經理都知道,這都是經過他的……還有這個,你看哈……”
“唉!唉!唉!”老奎坐在椅子上探著身子拽村長:“人家不是鄭科長啊!你這是幹嘛呢!”
“我知道呀!”老村長火冒三丈瞪他,好像覺得老奎侮辱了他:“人家是科長秘書!既然鄭科長沒來,給她看看不是一樣的嗎?!”
聽了這話,我趕忙告訴村長我不是秘書,而且監督局的科長也不姓鄭,是姓王的。老村長“唰”地把冊子收回去,他垂下頭,眼睛隔著花鏡看我。
“你說啥?!”
我把話重複了一遍。
老村長慢慢走回桌邊,賬冊往桌上一撩,背影衝著我:“你怎麼不早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