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以為作為金融從業人員有的隻是錢,並沒有靈魂的。
她也沒有想到,作為一個中年女性,在一個男人麵前的形象是這樣的。他是她的鏡子,讓她第一次看清了四十歲時自己的臉。
“我在這個家裏是什麼?提款機!整個婚姻裏,都是被利用的角色。”
原來這個男人什麼都知道,也什麼都想清楚了。他是不想要這個家,這個形式了。因為他拿起那枚蛋糕,甩手向她擲過去,她躲開,那蛋糕正擲在畫架上。
一切都像那枚蛋糕一樣,瞬間坍塌了,還想拚命的留在畫板上,卻不爭氣的啪的落在地上,摔的粉身碎骨,一塌糊塗。
李立摔門就此不歸了。
小今也跑了出去。
“我去便利店刷題,這個屋子太壓抑了,令人窒息。”
客廳裏隻有秦瑟一個人。她走到畫架前,用刀把蛋糕刮去。轉身拿起筆飛快的畫了幾筆。轉身回頭看,不滿意的搖頭,又用刀刮去。又畫了幾筆,又刮去。
小今一個小時後才回來,家裏暗著,所有的燈都被關掉了。靜靜的,隻能聽到冰箱的嗡嗡聲,整個房間彌漫著酒的味道。媽媽站在落地窗前,一手拿著畫筆,一手是空了的酒杯。
“你爸爸說的沒錯,我真的畫不出來了。”她回頭向女兒苦笑。
她又夢到那列火車了,她搭錯了的那列火車。她想為什麼每次都搭錯呢?為什麼總找不到人呢?
她忽然就醒了。是啊,她在找誰?風塵仆仆的,顛沛流離的尋找,在一列明知道南轅北轍的列車上尋找,而時光,就像列車外的黃土和高天一樣,稍縱即逝。
清晨7點鍾的道路,從北高架橋一直堵到南市口。
“今天是2017年5月18日,星期一”……車載廣播裏放著天氣預報:
母女兩人從清早起就沒有話。小今是該說的都說完了,覺得這個媽無可救藥。尤其看到母親在落地窗前那一筆也畫不出來的絕望微笑,她不忍再說什麼,她很少見的拿出書本,默默的開始背單詞了。
鬼知道她背的是什麼。她心裏的某個塑像倒塌了。她媽媽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但肯定是在昨日之前,已經由一個才華橫溢,不,至少是心高氣驕傲的畫家,淪落成一個徹頭徹尾目光短淺瞻前顧後沒有自由也沒有尊嚴的中年婦女了。要是一個女人活來活去,不管資質如何,不管怎樣掙紮,到最後就是這個樣子。那如今的她,12點睡,5點半醒,一天上12個小時課,全年無休的日子又是為了什麼?她的母親又從哪裏來的動力每日價讓她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無論如何,中考是第一位的。”她媽媽仍然不依不饒著,隻是聲音不那麼堅定了。
“考上重點又如何?就贏了嗎?”她回嘴道。她的母親的威嚴就此算退出曆史舞台了。
“不一定贏。但至少還沒有輸。”說到這裏,秦瑟說不下去了。她自己本人在教育子女的時候,在潛意識裏不也是信奉成功學的嗎?所有事情的出發點不都是為了成不成的嗎?還在那裏信誓旦旦的說什麼理想,什麼信念,什麼對於藝術的執著和熱愛。狗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