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終於到來,皇上在早朝的時候接納新任兵部尚書的建議,任命章景華為虎威大將軍,統領三十萬大軍前往滄河剿滅清軍,而賀敏中主動要求為國效勞,被皇帝指派為軍司,三日後隨大軍出發前往並州,協理軍務,督查將帥!
清王的軍隊簡稱清軍,皇帝在朝堂上說一而再再而三的征兵,百姓已經怨聲載道,這次可謂傾力而出,言下之意是要求他們打不贏清軍不要還朝!
可如今的形勢又豈是那麼容易的?上回派出去的大軍都已經死了七七八八,聽說並州城外遍地都是屍體,腐臭的味道能引人嘔吐,更是引來禿鷹成群啄食,慘絕人寰!
消息傳到賀府的時候,賀敏中親自給大夫人說了這件事,生死存亡的事是絕對瞞不住的,倘若他此去不能返回,也就是最後一次見到娘親了,又如何不能接她從南寧回來?兩人抱頭痛哭一場,幾個兄弟姐妹自然也是眼淚漣漣。
江琳卻是異常的冷靜,她早就有所預測,賀敏中是要去戰場,去那個馬革裹屍,拋頭顱灑熱血的地方,隻是沒料到事情來的那樣快!
然而,這顯然不是單純的一次調兵遣將,賀敏中主動提出隨軍是身不由己,皇上對他有很重的疑心,那麼與其苦苦掙紮的話,還不如置之死地而後生!此前皇上就提及他曾說過的兵法策略,其中含義不言而喻,如今大舅子都被重新派上戰場,他利用這樣的機會,一來可以表示些忠心,二來,此後生死難測,有賭博的意味,打得贏就不死,打不贏,那就死,相當於某種苛刻的條件,這也將成為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個轉折點。
而此刻的江琳還不明白,她找不到皇帝要他死的理由。
所以當賀敏中跟她單獨相處的時候,她隻有滿腔的疑惑,到底他是何時得罪這個皇帝的?
見她目中並沒有驚慌詫異,他暗暗歎口氣,她果然是猜出來了,一時也不知道是何種滋味,隻是靜默的立在那裏,心裏有些空茫。倘若真的就在那裏回不來了,她能承受得住嗎?抑或現在也不應該考慮這些,早在此前他就無數次的想,自己一定可以平安回來,然而,真的要麵對這一刻時,他才發現自己是忐忑不安的。
“琳兒,我……”他看著她,欲言又止。
他從來不這樣猶豫,江琳上前抱住他的腰,輕聲道,“我不會離開你的,我說過,你去哪裏都要帶著我。”
他微微皺了皺眉,覺得無法應付她這句話,默了會兒道,“我是要去打戰。”
“我知道。”江琳笑了笑,把臉貼在他胸口,那樣的溫暖她是割舍不掉的,哪怕是去刀山火海,她也一定要跟著去。
他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隻是伸手摟住她。
“爺能告訴我為什麼要去嗎?”她隻有那一個疑問。
如果不告訴,也許就沒有機會了,賀敏中想了想說道,“上回查敬王的事恐怕已被皇上察覺,他本就是疑心很重的的人,又是在這樣一個情況下,難免覺得我隱情不報是想采取觀望的態度,加上他命不久矣,為新皇著想,咱們這最後一個開國元勳就成為可能存在的絆腳石,雖然已經沒有爵位,可斬草要除根,勢必是不會罷休的。所以,我若不主動提出的話,以後隻會愈加危險,這是權宜之策。”
原來如此,在皇權麵前,人可真是螻蟻啊!
江琳聽完就離開了賀敏中的懷抱,“我知道了,但現在要出門一趟,爺等我回來。”她說完轉身從某個抽屜裏拿出幾張草圖推開門就出去了。
賀敏中愣在那裏,現在他是完全的一頭霧水。
一路上,江琳隻覺整個府邸都安靜下來,下人們似乎連竊竊私語都沒有了。
天邊飄著幾片白雲,襯得天空更是如藍寶石一般美麗。
馬車穿過賀府來到一條街道上,兩邊是稀稀拉拉的店鋪,並不在繁華京城的中心,顯得特別幽靜,她下了馬車,走進一家叫飄香的茶鋪。
茶鋪不大,但布置的很雅致,共有三層樓高,此刻最底層有三個人在喝茶,小二見有人進來忙上前招呼,江琳並沒有在任何一張桌子上坐下,而是在他耳邊小聲說了幾句話,他便立時恭謹起來,領著她去了第三層樓。
茶很快就端了上來,果然很香,濃鬱的味道如酒,可喝上去卻是清淡的很。
她坐了很久,終於有人上樓來。
“賀夫人久等了。”
江琳忙站起來,衝來人一福身,“不敢,倒是有勞朝華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