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會在人群中毫無預兆的回頭,目光不受控製地尋找,尋找那雙黑色的眼睛,我所見過的最難忘記的眼睛,三年來,那雙眼睛在我的記憶中從來不曾有半點的模糊,他們總象第一次見到時那樣的清澈,比黑暗本身還要黑,忍不住要朝裏淪陷。
那是在高中開學典禮上。新生們按照班級站在各自的對列裏。那天的太陽讓人難以抑製地煩躁,九月裏的太陽總是這樣粗暴地蹂躪裸露在外麵的皮膚和眼睛,連帶攪亂早就在酷暑下脆弱的神經。和許多人想象中的不一樣我是自己考到這所重點高中來的,跟我當教育局長的老爸毫無關係,盡管校長是他的同學,班主任也跟他很熟。爸媽他們自己都大概沒想到我是考的吧,不管他們心裏如何吃驚,但是結果最終讓他們無法滿意,左鄰右舍和親戚之間心照不宣的微笑讓他們鐵青了臉。
和我一同升到這裏的同學還是不少的。本班上就有好幾個,大部分都不是很熟。來了也裝做不認識的樣子,都是意料之中的事。人群中有一張臉還是讓我有點吃驚,是莫莉。她曾經是我最好的朋友。初中一年級的時候,那時侯我還是個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優等生。她媽媽跟我媽媽是一個單位的,不自覺地就走近了。莫莉的成績中等偏上卻很認真,人也很乖巧。兩個人曾經好到了象一個人的程度,穿同樣的衣服,看同樣的書,用一個共同的筆記本寫日記。她媽媽也很喜歡我,象對自己的女兒一樣,有好吃的決不會忘了我。不過在我成績變差了以後一切就不一樣了,我們慢慢地疏遠了。見了麵隻是微笑,後來連微笑也省略了,莫莉家我也沒再去過了,她媽媽見了我也從寥寥數語變成無話可說了。在最初那段轉變的痛苦的時期裏,我非常依賴莫莉,我不在乎別人怎麼樣看我,但是我在乎莫莉,隻要她對我微笑,我覺得自己可以什麼都不怕。我什麼都寫在那本共同的日記本裏了,莫莉肯定是看到了,日記本沒有再回到我的手上。古人說“君子之交淡如水”,從那個時候起我們之間真的是“淡如水”了,冷淡如水,大概比空氣還稀薄。莫莉的目光沒有任何變化地滑過我的臉,望向主席台。我的心仍然深深地受到了傷害,象當初一樣。
我在入學的時候故意去剪了一個奇怪的頭,頭頂上的頭發很短,象刺蝟一樣,氣急敗壞地胡亂堆在頭頂上,下麵的頭發留的比較長,寬鬆的套頭衫,窄腿牛仔褲,運動鞋,沒有耳洞,怕痛,典型的punk裝扮。分明告訴老師和同學,我不是個好學生。這身裝扮省去了不少將別人眼中的自己劃分類別所需要的時間,隻一眼那些人就知道是該接近我還是該遠離我,我也不用費心去應付別人了。才走在校園裏麵就已經有幾個打扮的和我一樣不合群的人朝我吹口哨了,是同伴的招呼方式吧。認同我的人和反感我的人在第一眼就形成了鮮明的陣營,沒有比這更有意思的事情了。是誰教導我們說不要單憑別人的外表去判斷一個人的好壞的?大部分時間我們還不都是依照自己外貌和衣著上麵的喜好來選擇自己的朋友嗎?人有的時候真的是很喜歡自欺欺人。其實我長了一張十分有欺騙性的臉,典型的乖乖女的臉。可是那又怎麼樣,我媽看到我這身打扮,就象看到路邊的一佗屎似的掩不住的厭惡。其他媽媽的反應也一樣。她們有費心地去接近我看我的內心嗎?決不會!
其實在學校裏麵做個壞學生並不是一件很難的事情,至少比你想象中的要容易的多。如果你成績不好——恭喜你,你有成為壞學生的潛質;如果你成績不好,又喜歡打扮得希奇古怪——恭喜你,你離壞學生已經不遠了;如果你成績不好,打扮的希奇古怪,還時不時翹幾節課——恭喜你,你已經是壞學生了;如果你成績不好,打扮的希奇古怪,時不時翹幾節課,再打打架,抽抽煙,早個戀——恭喜你,你已經是人渣了。我屬於第三種。至於會不會象人渣靠近目前還很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