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巨響不斷,就見周圍山上不斷滾落土木巨石,連帶著大片積雪滑落,激蕩飛舞,端的是聲勢震天。
如此浩大的聲勢,就算是白癡也知道絕對不是因為一把三眼銃了,更何況周圍山上突然冒出了許多腦袋,眼力好一點的話,甚至能看清楚那些腦袋上的一對對森嚴雙眸,不過包括李橫在內的所有人都沒工夫細看,如何躲避無數繼續砸落的滾木擂石,才是所有人此刻最關心的焦點。
不斷傳來慘叫聲、哀嚎聲,戰馬的嘶鳴聲,突如其來的襲擊中,闖軍亂作一團,有人往前衝,有人往後退,還有人跳下馬背,慌張尋找躲避滾落木石的地方,隻有零星幾個闖軍士兵試圖反擊。
隻是這一段山路特別崎嶇狹窄,兩邊山勢特別陡峭,根本無處攀爬,而弓弩也根本無法攻擊到幾百米高的敵人,反倒是居高臨下的伏兵輕而易舉就能打擊任何意圖反抗的闖軍士卒。
一陣轟鳴之後,再也沒有闖軍士兵試圖反擊了,同樣的,也沒有人試圖逃離,山路兩頭不知何時被堵死了,而任何靠近出口的闖軍士兵都會受到集中打擊!
這是一個陷阱!打無可打,逃無可逃,我們沒辦法從陷阱裏出去!該死該死!現在可怎麼辦!
躲在稍稍有些凹陷的一塊山岩下,李橫再沒了之前的驕橫,看著手下精銳被砸得哀嚎連連,筋斷骨折,不時有士兵慘死當場,李橫又驚又怒,驚怒之外,便是無盡的倉皇。
做了十幾年流賊,不知麵對過多少次險境,經曆過多少次危局,但讓李橫無法可想,無路可逃,以為必死無疑的,隻有崇禎七年時被困漢中車廂峽的那一次,時隔多年,當年的老闖王高迎祥死了,十三家七十二營闖將凋零無幾,眼見李自成就要登基稱帝,李橫以為自己會是老弟兄裏為數不多能享受富貴的,可誰知卻陰溝裏翻了船!
大風大浪都過來了,要是死在這小小山坳裏,那也忒不值,也不知明軍主將會不會如當年陳奇瑜一樣…………
崇禎七年,陝西總督陳奇瑜圍剿闖軍,將闖王高迎祥困在漢中車廂峽,闖軍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闖軍上下都以為必死無疑,可誰知靠著姑且一試的詐降計,竟然逃出生天!
時隔多年,當日隻是一個小小步卒的李橫再遇絕境,地方不同,情勢改變,可卻大同小異,抱著一線希望,李橫希望舊事重演,好逃得性命。
“不要打啦!不要打啦!我們投降!我們投降了!”
尖銳的聲音回蕩在山穀裏,難以想象的刺破了木石積雪滾落的轟轟聲,一直傳入所有人耳中,而當這個聲音反複回蕩了十數遍後,一直震蕩山穀的轟鳴漸漸減弱,直至平息。
呼,果然有效,接下來,隻要出了山穀…………
李橫深吸了一口氣,雙眼閃過狡詐的光芒,繼續扯著嗓門請降…………
大約二三百米的山道上,處處狼藉,騎兵、戰馬的屍體到處都是,幸存下來的人也各個灰頭土臉,這時忽聽見李橫叫喊,又見兩側山上不再滾落木石,幸存騎兵不由得人人慶幸。
不過,雖然鬆了一口氣,但闖軍兵士依舊不敢離開藏身處,隻窩在樹後石下,趴在土窩子裏,不敢動彈。
山上隨便丟一塊拳頭大的石頭,被砸一下,輕則傷筋動骨,重則立刻了賬,更不要說沉重木石了,短短片刻功夫,連人帶馬就被砸死了三、四十,還有一倍數目的傷殘,如此情況下,誰敢貿貿然離開藏身所在!
所以山穀裏靜悄悄的,闖軍士卒都悄默聲地藏著,唯有李橫的聲音一遍遍回蕩在山穀中。
兩側山頭停止攻擊,又過得一會,終於有了回應,就見南邊山彎處出現一彪軍馬,堵在山坳處,刀槍並舉,盾牌護身,其中一個兵士在同伴遮掩下,扯開了嗓門。
“既然投降,就扔了兵器,除了甲胄,速速跪伏到道路上來,如不照做,休怪刀槍無情!”
看看總算現身的敵軍,再看看兩側山頭,李橫吸了口氣,對一眾手下點點頭,於是闖軍兵士紛紛照做。
手一鬆,鋼刀落在地上,李橫雙手一抬,兩個親兵上來,前後忙碌著,把李橫身上一副皮甲摘下,同樣扔落塵埃,眼見已經沒了兵器甲胄,李橫一咬牙,率先離開了藏身的巨石,撲通一聲,跪伏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