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將近,商州城裏零零星星響起鞭炮聲,給這座殘破的城市多少增添了幾分喜慶。
街頭陸陸續續有了行人,一個個行色匆匆,忐忑不安,不過武毅營占據商州,嚴厲約束下,並沒有什麼擾民之舉,所以商州百姓雖然依舊心中惶恐,但也多少放心了一點。
日子要過,總不能窩在家裏坐吃山空,一年到頭,擔驚受怕了不知多少回,臨到年尾,百姓們希望能平平安安地過了這個年。
百姓們要過年,武毅營的丘八們也要過年。
一場仗打下來,雖說敵人望風而降,最精銳的也在將主和軍師參讚的神機妙算下輕易覆滅,大家夥沒出許多力,可進了商州,武毅營上下依舊得了不少犒賞,腰裏有了銅,大頭兵們自然要花出去,亂世之中可沒誰願意去攢那些黃白之物!
故此隨著除夕越來越近,商州城裏也越來越熱鬧,百姓們采辦年貨,置備家用,丘八們得了空,便下館子吃酒,往煙花地找姑娘,一時間商州嘈嘈雜雜,竟然依稀有了幾分舊日熱鬧景象。
似乎為城中的喜慶氣氛感染,杜府院落幾天來多了些生氣,一直臥床的杜歡終於能下地行走幾步,杜家上下好是鬆了一口氣,人人臉上也見了些笑模樣。
拄著一根拐杖,杜歡緩緩在院子裏走動,一旁女兒、兒子小心護持左右,房簷下,杜夫人一臉欣喜。
丈夫與人交戰,婦道人家沒什麼主意,也幫不上多少忙,等事情平息,杜夫人回返商州,看見杜歡一身是傷,很是驚嚇了一番,明裏暗裏不知淌了多少眼淚,如見看見丈夫傷勢好轉,能下地走動,心中喜悅實難描述。
隻是,一想到丈夫吃了一番辛苦,落了一身傷痛,卻什麼也沒落下,不但如此,杜家家業幾乎敗盡,家中下人隻剩的零落幾個,杜夫人就悲從中來。
早知如此,當初安安分分過日子不好麼?還爭什麼!
心痛之餘,杜夫人不免抱怨起來,隻是杜歡傷勢剛剛見好,杜夫人隻能把抱怨憋在心裏,等日後丈夫好了再算賬!
不能數說丈夫,杜夫人便另尋了替罪羊,一兒一女幾日來就很是被數落了幾通,數落的小兒子杜俊看見母親就臉色發白,至於杜倩,卻始終默默無語,不管杜夫人說什麼,總是不發一言。
不言不語,反倒讓杜夫人心中更生怒氣,尤其是一想到未來女婿,也是商州現今的主人楊剛楊守備,派人送來各般使用物件,可女兒連日來把人趕走,不肯給一絲好聲氣,杜夫人就更是怒不可遏。
杜家家道中落,如今可是寄人籬下,你當你爹還是從二品的都指揮同知,咱們家還是財大氣粗的將門世家麼!
為此杜夫人沒少發火,也沒少軟語給女兒講些人生道理,可是杜倩默默無聲,回頭該怎麼樣還怎麼樣!
此時杜歡在院中慢慢走動,舒展筋骨,杜夫人又想起煩心事,忍不住又要開口訓斥女兒,就在此時,家將杜平匆匆走來,通報說,守備楊大人的親兵隊長劉石頭又上門來了。
杜平聲音不高,可院子裏人都聽了個清楚,正扶爹爹散步的杜倩眉頭一挑,臉色就冷了下來,看見女兒神情,杜夫人當機立斷發話了。
“倩兒,你在這裏陪著你爹,我去招待客人…………俊兒,看著你姐姐,要是有什麼差錯,哼,仔細你的皮!”
杜夫人匆匆去了,杜家少爺可憐兮兮望著家姐,杜倩心中又好笑又好氣,想了一想,息了心中的心思。
杜歡把這一切看在眼裏,蒼白的臉上微微勾起一個笑容。
“怎麼說人家也是好意上門,倩兒,你不待見也就罷了,又何必冷言相對呢?唔,說起來,那姓楊的小子怎麼得罪你了?”
杜歡挺奇怪,自己的女兒喜歡上一個丘八,幾次三番偷偷相助,甚至不惜賣了自己的爹,為此杜歡很是惱火,打心眼裏厭憎楊剛,可是突然間杜倩態度大變,杜歡反倒有些不適應了。
杜歡開口詢問,杜倩低下頭,不肯說話,臉色更冷了。
“那小子移情別戀,沾花惹草了?”想了一想,杜歡隨口猜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