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之一物,穿腸蝕骨,最是叫人難割難舍,古往今來多少英雄豪傑、仁人智者,能決天下事,能為人所不能,可是每每卻越不過一個情字。
親情、友情、愛情,或大或小,或深或淺,時而輕若鴻毛,時而重逾千斤,勇者為之軟弱,怯懦之輩卻又藉此剛猛無匹,一個情字,可令人生,可令人死,實在是世間最複雜的一個字。
呆呆站在繡坊門口,目光定定落在一個窈窕身影上,楊剛想上前去,可是心底深處一股莫名的恐懼卻又羈絆著雙足,想就此逃去,可是絲絲眷戀又牢牢綁住了他的心。
這算什麼!我怎麼就邁不動腳了!真真沒用!
狠狠罵著自己,楊剛呆立了良久,繡坊之內,杜倩也同樣心內掙紮,一段時日未見,女孩兒依舊豔麗無雙,可是臉龐卻消瘦許多,一對本來水靈靈的大眼睛隱隱藏了許多莫名的憂愁、哀傷,兩人默默對視,卻是誰也說不出半個字來。
楊剛、杜倩有口難言,千言萬語隻壓在心中,一旁柳兒、鶯兒卻是吱吱喳喳,仿佛察覺不到繡坊內的異樣一般,也辛虧有了兩個丫頭扯東扯西,笑語不斷,否則隻怕楊剛和杜倩對視一天,也如泥雕木偶一般。
“你………還好麼?”
“何謂好?落難之人,能有片瓦安身,哪裏有什麼好與不好”
楊剛又閉上了嘴,隻說了短短四個字,楊剛就想了老半天,而今從女孩兒的回答中察覺出絲絲怨恨,楊剛更是呐呐難言。
再度相對無言,繡坊內隻餘下柳兒、鶯兒的清脆聲音,兩個已為人婦的女孩兒不過片刻便將繡坊內的布料、織物看了個遍,轉回身來,便一左一右回到楊剛身邊。
“少爺少爺,這繡坊裏的活計可都是我家小姐做的,想當初我家小姐的針織女紅在西安府可是鼎鼎有名呢,唔,少爺,您帶了多少銀子來?”
楊剛一愣,頗有些啼笑皆非,可是視線中閃過一對白皙的小手,看清楚十根蔥筍般的玉指上似乎有點點紅痕,在聯想起佳人清減的容顏,便笑不出來了。
“倩………杜小姐,你家裏用度很緊麼?”
“不緊。”
“真的?那為什麼你還要做這些女紅?”楊剛不信地追問道。
“在大人眼中,我難道做不得女紅麼………我家的事情,不勞大人費心!”
聞言一滯,楊剛確定自己現在挺不著佳人待見的,想想倒也能理解,畢竟杜倩老爸是自己下令送進敢死營的,而杜家落敗,雖說是杜歡咎由自取,可也和楊剛有一定關係。
當初要是嚴加看管杜歡,不給那老家夥一絲可乘之機,現在倩兒多半已經是我的娘子了,現在卻
楊剛歎了口氣,探手入懷,伸出來時,一錠約莫十兩的紋銀放在了繡坊櫃台上,正要開口說些什麼,抬頭卻看見杜倩俏臉生寒,勃然作色。
“我杜家是正經人家,不受嗟來之食,還請大人把錢財收回去罷!”
“我想要給我的兩個婢女買幾匹布,做兩件衣裳,這也不行麼?”
“對不住,小女子今天身體不適,不做生意,不接活計!”
楊剛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情緒平和,轉頭望向柳兒。
“小姐”柳兒聲音拉的長長,勾起嘴角,兩頰上現出兩個大大的酒窩,嬌嗔地一把抱住了杜倩。
“別,傻丫頭,我現在可不是什麼小姐了………你才是啊!”杜倩轉過頭,沒法子對自幼一起長大的貼身婢女使臉色,容色稍稍和緩,眼睛眨了眨,兩顆晶瑩的淚珠不知不覺中滾落在地。
這這這,倩兒怎麼哭了?我沒招惹她啊!?楊剛有些手忙腳亂起來,麵對千軍萬馬能夠做到冷靜若定,衝鋒陷陣亦毫無懼色,可是看到喜歡女孩的淚珠,楊剛卻無法保持從容淡定。
“小姐說什麼呢,在人家心裏,您一輩子都是柳兒的小姐………少爺今天可是特意來看小姐的,小姐別使性子了,哪,少爺給您銀子也是該當,拿幾匹布您也該給,做衣裳什麼的,嗬嗬,還是柳兒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