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一抖,楊剛額頭滑下一顆汗珠,瞪大眼睛,深呼吸了幾次,楊剛方才勉強鎮定下來,隻是心悸的感覺卻久久留存胸中,縈繞不去。
當日正藍旗巴哈納出人意料地穿越莽莽呂梁,偷襲風陵渡,差一點陷勝捷軍數萬將士於死地,雖然因為種種原因,清軍沒能得逞,反倒受了重重打擊,可楊剛卻因此心中留下了陰影。
按理說,風陵渡一戰楊剛並無多少指摘之處,風陵渡口有數千兵馬保護,潼關也留有精兵強將,東去洛陽的小道遠遠灑出了無數斥候,北上大同的道路為數萬大軍截斷,其間是幾百裏難以逾越的崇山峻嶺,誰能想到敵人能神不知鬼不覺地突然殺出呢?
事後一眾文官武將分析,也就是長於白山黑水之地的滿清韃子慣於翻山越嶺,加之運氣極佳,方才有風陵渡之失,換做別的兵馬,不說體力能否支持,翻山越嶺能否如行平地,單是在莽莽大山中辨認道路,認清方向,便足以將一支軍隊困死山中!
所以沒有人因此責怪楊剛,世上哪有完美無缺的事情,亦不存在百戰百勝的將軍,隻要留得青山在,何愁不能東山再起,更何況在楊剛布置之下,勝捷軍最後還大勝一場,殺死殺傷數千急追冒進的韃子呢!
沒有人覺得風陵渡一戰有什麼不妥,覺得不妥的隻有楊剛自己,而楊剛在意的不是戰事不能盡善盡美,戰場不能全數掌握,在意的是風陵渡一戰楊剛必須做出的抉擇!
除非不做事情,隻要做,就一定會有失誤的時候,人們需要做的是如何避免失誤,如何將失誤帶來的損失減低到最小,將影響降到最低,可是當後果牽扯到成百上千生命,牽扯到好朋友、好兄弟時,即便道理清楚明白,可肯定會艱難許多。
命令敢死營發起自殺性的攻擊,派張路領武信營擔當九死一生的斷後任務,自己則借機撤退遠遁,逃到安全的地方,作為一軍主帥,楊剛所作所為無可厚非,可是作為一個人,一個戰士,楊剛即便知道自己做的一切都是正確的,卻也無法心安理得。
我寧肯親自衝鋒陷陣,死戰拚殺,也不願意唉,死者已矣,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唯有今後再加小心,再加謹慎
歎了口氣,楊剛提起筆,重重簽下自己的名字,印章輕輕舉起,重重落下,印鑒落在楊剛眼中,鮮紅如血。
公務處理了一個早上,楊剛回到後堂時,一桌飯菜立刻被侍女布置好,柳兒、鶯兒察覺到自家少爺心情不好,乖巧地坐在兩邊,隻是夾菜布菜,殷勤侍奉兩側,卻不見往日裏的歡聲笑語。
楊剛吃了兩口,察覺到兩個通房丫頭神情舉止有異,想了一想,搖搖頭,苦笑起來,正要說些什麼,一個滿是慈祥關愛的聲音突然傳來。
“這兩丫頭怎麼都啞巴似的?食不語麼?規矩是不錯的,可是平日裏剛兒,你是不是欺負兩個丫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