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齊光直接去了石室,坐在高台的石階上。
雖然鶴先生說過這縛魂陣撐不過一天了,但他還是決定守在這裏,確認陣法真的解除,以防有變。畢竟,鶴先生答應他的已經做到了,他也該對自己的承諾負責。
“鶴先生?”
“您既然是被囚在這裏,難道不會有人來加強重設這陣法?”
他的擔心不無道理,設下陣法的人不會不知道大陣的時限,那麼時限一到,那人不應該重新設陣嗎?如果真是這樣,要帶出渡鶴可就難上加難了。
這一次,鶴先生沒有現身,隻有聲音傳出,
“不會的。大陣近來所蘊的能量已經很稀薄,但還是可以維持個一年半載,泰皇不會料到,那天的葛人來追殺,消耗了許多來自大陣的能量,讓它提前耗損即盡。”
“那就好。”
齊光突然興致大起,挑起話頭:
“您不是戴罪之身嗎,怎麼想出去啊?”
空氣突然寂靜,那邊沒答話。這件事齊光好奇了很久,鶴先生想出去做什麼,還要找個人來幫忙,重點是他們要偷偷出去。他很不解。
“這裏很悶,我不想再呆下去了。況且,以我的罪名,這麼多年了,也該出去了。”
很簡單粗暴的回答,齊光很震驚。他以為鶴先生會說什麼家國大義,要複出效力氏族,再不濟,老婆孩子熱炕頭之流也不是不能理解。萬萬沒想到,隻是“不想在這兒呆”這個毫不拐彎抹角的理由。
“齊光。”
“在。”
“這個地方,叫延丘,邊上那條小河渠子,叫延水。當年泰皇將我囚在此處,便給這丘陵與那條河改了名字,叫'延',意思,是延綿無期啊……”
少年想了想,猶豫著開口:
“所以說……他從未打算放您出來?”
一道虛影現出,與齊光一同坐在石階上,一副要與他侃大山的模樣。
“我說過,人該有自己的是非觀。”
“我從不認為我做錯了。”
“當年的滅族,不是那個孩子的錯,我留下他,他帶來了異域鐵騎,這不過是讓人類還出欠下的債而已。本就沒有對錯。”
“若非我因那次大戰重傷,泰皇,他是關不了我的。”
“那麼我現在要出去了,還需要什麼理由嗎?”
……
少年盯著渡鶴那半透明的臉,認真地道:
“我也有是非觀。”
渡鶴回過頭來與他對視,皺起了眉頭,少年晃若未見,自顧自地繼續說:
“我也不認為泰皇當年囚下您是正確的。”
“就像,我認為陸孔陽是個好人一樣。”
渡鶴的眉頭舒展開來,掛上一絲笑容。
“少年人就該有少年人的脾性。”
石室裏再無聲響,兩人靜靜地坐著,等待著陣法大限的到來。
直到外麵的夜色降下來,石室裏充滿淺黃的光線,連著鎖鏈的地方閃著微弱的光,仿佛隨時會熄滅了去。
齊光用手支著頭,側身倚在石階邊的矮欄上,渡鶴在另一邊算著時間,數著鏈頭的光芒閃爍的次數,越來越多,越來越快……
石室裏的光線驀然消失,鏈頭也沒了光芒。齊光驚醒,問道:
“怎麼了。”
“陣法停了。”
說著,渡鶴向身後一揚手,一股強橫的罡氣將石像擊毀成齏粉。
“我如今隻是一道元識體,所以,我得寄存在你的身上。”
“好。”
夜色下,齊光在石室門口又一次地堆滿了火藥,一直延伸至石洞口,扯出引線,點燃後迅速離開。
由斜坡上將馬牽開,來到了河岸上。遠處丘陵裏,“嘭”一聲炸起了幾十丈高的石沫,混著橙紅的火焰,在黑夜裏顯得極為耀眼,延丘向下塌陷了一部分。他抬頭朝著天空南邊望去,朱雀位七星幾乎沒什麼光輝,黯淡地不成樣子。
“就這麼炸了?”
“那不然呢?”
鶴先生的聲音在齊頭腦內響起。
“有些東西不該留,便不能留。”
“別看了,走吧。”
“噢……”
牽起馬,緩緩由延水岸上向下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