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客氣。”蘭斯的臉紅得像猴子屁股,幸好李應和鄭融沒有說他的糗事,李應始終保持著“冷冷的”敵意,鄭融則是忘了。
鄭峰笑道:“拍張照吧,我們以後是北愛爾蘭的公民了。這位是來采訪的記者。”
鄭峰道:“不要哭了,鄭融,你要學著長大,以後都不能哭,再哭一次,哥就真的要走了。”
鄭峰抱起鄭融,李應站在鄭峰身邊。
鄭峰道:“朋友,你也過來?”
蘭斯走近前,記者哢嚓一聲拍照,時光被定格在北愛爾蘭的噴泉花園廣場處,翌日報紙副刊標題:“科學家遺孤定居北愛爾蘭,聯合國發放綠卡並出資撫養”。
那一年,鄭峰十六歲,蘭斯十四歲,李應九歲,鄭融六歲。
“哥,我們去哪裏?”
“我們有地方住了,以後哥去賺錢,養你們,直到世界和平的那一天。”
北愛爾蘭,科學家公寓。
項羽又回來了,他看著鄭融,鄭融蹙眉道:“看什麼?”
項羽溫和地笑道:“你以後可以叫我哥哥。”
鄭融不置可否,前去拿咖啡壺:“看清楚,把水和咖啡粉放進去,按這裏,放在這個底座上……”
項羽仔細地觀察鄭融的一舉一動,片刻後看了鄭融一眼:“你很喜歡喝這個?”
鄭融有點詫異:“你怎麼知道的?”
項羽:“你第一件教我用的,便是此物。”
鄭融自嘲地笑了笑:“你很了解我。”
項羽欣然點頭,照著鄭融教的做了一遍,煮上咖啡,鄭融坐到電腦前,項羽看著他的側麵,鄭融忽地別過頭:“這玩意你現在還不能用,得先學會漢字,我才能教你。”
項羽道:“好的。”他起身,找了兩個杯子,倒好咖啡,遞了一杯給鄭融。
“噢你太聰明了。”鄭融忍不住道:“蘭斯那種野外生存的白癡,簡直可以去死了。”
項羽喝了一口咖啡,恰到好處地“噗”了出來,皺著眉頭。
鄭融哈哈大笑:“我喜歡喝黑咖啡,你估計受不了,嗯……要加點糖,加點奶精,這樣就好喝了。”
項羽點頭,接過鄭融遞來的咖啡,鄭融又道:“看什麼?”
項羽說:“你應該多笑,不該成日板著臉。”
鄭融無所謂道:“我性格就是這樣子,看不順眼可以找下家。”
項羽知道鄭融自是嘴硬,不禁莞爾。
數日後,他赤著肩膊,幫鄭融搞大掃除,從床底掃出一個盒子。
項羽躬身打開盒子,翻出一個小狗型的鑰匙扣,看了一眼,放到床邊,裏麵還有一個筆記本,那是鄭峰念書時給鄭融帶回來的,項羽翻了幾頁,裏麵夾著很多瑣碎的便利貼,不是上課內容的筆記。
上麵稀奇古怪的字,似乎是好幾個人寫的。
當年李應與鄭融同班,從基礎課程學起,就用這本筆記簿聊天,傳來傳去,李應既要學軍事班,又要學文化課程,偶爾便帶著筆記簿過隔壁教學樓。
本子從鄭融手上傳給李應,李應又傳給蘭斯,三個人各用各的筆跡,蘭斯的字大氣漂亮,鄭融的英文書法優美,李應則始終用中文留言,上麵記載的基本都是些中午吃什麼,放學去哪裏玩,爬牆時差點被抓住,約在哪裏見麵。
鄭峰睜隻眼閉隻眼,偶爾從鄭融的書包裏翻出簿子,還會點評幾句蘭斯的中文語法錯誤。
筆記簿裏掉出一張照片,上麵是鄭峰、李應、鄭融、蘭斯的合照。
鄭融還很小很小,那是在北愛爾蘭地下城,鄭峰保釋出獄的那天,鄭融意外地與蘭斯成為了朋友。
項羽取出鄭融給他買的錢包,錢包裏隻有一張身份證,他看了一會,把照片翻了個麵,背朝外,塞進錢包裏。
鄭融用鑰匙開門進來,看到床底的盒子,怒道:“哪裏找出來的!不是說別動我東西麼?”
項羽道:“這個盒子……”
鄭融不由分說把盒子蓋上,甚至不去看它裏麵有什麼,一腳踹回床底,坐在床邊靜了一會,說:“不能哭,再哭一次,哥就要走了。”
項羽道:“鄭融。”
鄭融躬身,把盒子抽出來,一陣風地衝了出去。
項羽喊道:“鄭融!”他打著赤膊,跟在鄭融身後,跑下樓。
鄭融蹲在樓梯間,一邊抹眼淚,一邊把盒子裏的東西都燒了。
那是他最艱難,最悲傷的時刻,鄭峰犧牲了,李應一走三年,杳無音訊,蘭斯則愧疚不安,連登門造訪也不敢,偶爾麵對鄭融,雙眼便即變得通紅。
項羽陪著鄭融蹲下來,沉聲道:“燒了它做什麼?”
鄭融說:“過去都死了。”
項羽低聲道:“哥陪著你。”
他抱著鄭融的肩膀,把他橫抱起來,抱回家去,唯餘樓梯間裏的火焰與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