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兩個怎麼不說話?”看完顏盈歌出去了,屋子裏再沒有外人,斡達剌便小聲質問起隻顧埋頭吃喝的蔡良與範若,“我這一直自己跟他說,你們就算不幫我把話題轉到反抗遼朝,起碼也附和一下我吧?”
蔡良低頭繼續低頭跟一個蒸得油汪汪的豬肘子較勁,但還是伸出了左手,拇指食指相對,剩下三個指頭伸直。範若看斡達剌一頭霧水,連忙解釋:“他的手勢是‘OK’,表示答應了你。”
“別哦什麼的啦。”斡達剌嚴肅道,“亂擺手勢當心被殺掉,來時候生女直老百姓射你那一箭,你忘了?”斡達剌一提醒,蔡良這才放下肉,連連點頭說好。
這時,外麵傳來了說話聲,三個人都屏住呼吸,聽外麵人的談話內容。
就聽一個洪亮的聲音說,“我和婁室帶著幾個侍衛喬裝成尋常百姓,走遍了生女直各部,才發現我提議的讓偷盜搶劫之人變賣償還的方法並不現實,那些人如果有家殘變賣償還,就不去做賊了。如此就隻能賣妻子兒女,骨肉分離的慘狀我實在看不下去,就買下個抱著繈褓中幼子的女子為奴。”
“是啊,這條法令頒布下去後,偷盜搶劫的事情沒見少,倒是市場上賣老婆孩子的人多了。”另一個略帶沙啞的聲音也跟著說,這個應該就是叫斡裏衍的人了。
“這麼淒慘?那麼沒結婚的不是連妻兒都沒得賣?”說這話的是完顏盈歌。
那個洪亮的聲音回答:“是啊,於是隻能把自己賣了,我們回來時看到一個被判償還偷盜財物的人,為了捕捉海東青還債,結果從斷崖上跌下來摔死了。”
“唉,竟然如此淒苦。但比起以前捉來打死,這已經是天大的恩惠了。如今殺不得,又罰不得,難道我們放任那些偷盜搶劫之人?”完顏盈歌問。
“當然不能放任,所以這一路上我也在想辦法,現在我有個想法是:能不能給那些貧苦百姓免兩年賦稅。”
“好主意!他們休養生息度過了難關,以後日子好了、人丁興旺了,我們也才能收上更多的錢糧。阿骨打,你小子想事情越來越周到了啊!”完顏盈歌很爽快地肯定了這個提案,“稍後我就交代各個部落來把貧苦之眾統計呈報上來。”
“承蒙叔父平日教誨。”看來聲音洪亮的人是完顏阿骨打了,他跟叔父完顏盈歌還挺客氣。
“但是,就算免了貧苦之眾的賦稅,可海東青總還是有人要去捕捉的。”叫斡裏衍的人依舊略帶沙啞的聲音如是說,“現在有人自賣為鷹奴還可以去主動涉險。以往幹脆沒人去涉險抓鷹,都得我們派鐵騎去挨個部落催征才能完成對大遼皇室進貢海東青貢的重任。”
“遼皇室的那些混蛋真可恨!驅趕我們的戰士去逼我們的百姓……”阿骨打聽起來說得咬牙切齒,“今天上午在斷崖那,斡裏衍因為得罪了遼朝士兵,還挨了一頓鞭打……”
接著沒有了說話聲,很顯然完顏盈歌製止了他們繼續說下去,暗示會客廳內有遼朝的人。
不一會,完顏盈歌帶著兩個人進來了,進門就陪笑:“三位大人,我的侄子和手下部落長回來,現在帶來見三位契丹大人!”說罷帶頭行禮。
跟進來的兩個人也都單膝下跪施禮:“生女直完顏部阿骨打見過三位大人!”“生女直七水部統領完顏婁室參見三位大人!”①
“起來吧。”斡達剌懶洋洋地說了一句,但心裏卻七上八下地翻騰著,剛才他聽到了完顏阿骨打對遼的不滿,那麼自己可以從說服他入手……然而當他側過頭看跪地上的兩個人,不禁大吃一驚。
地上跪著的完顏阿骨打正是此前在斷崖下那一群生女直百姓的頭目,而自稱完顏婁室的,則是之前被斡達剌用鞭子抽打的年輕人!
從那兩個年輕人的驚訝之色來看,他們顯然也認出了斡達剌,這種尷尬持續了大約半分鍾,被完顏阿骨打主動打破了,他再次對斡達剌跪拜:“上午時我們眼拙衝撞了大人,還請大人多多海涵。”
說著捅了一下完顏婁室。完顏婁室還是之前的那個樣子,傲慢地下跪,沒好氣地說了句:“請大人多多海涵。”
斡達剌見到完顏婁室就氣不打一處來,他此前跟隨蕭海裏做大遼催鷹特使來到生女直諸部還沒有人敢跟他這麼無禮,本想發作,但看到蔡良在衝他使眼神,便壓下火:“哎呀,過去的事就過去了,就不要提了。繼續說剛才的話吧!你們二位起來出去吧。”
“是!”完顏阿骨打和完顏婁室應諾之後,保持拱手欠身的姿勢倒退著出了會客廳。
“太師,剛才的話還沒說完呢。”
“哦?說的什麼來著?”完顏盈歌裝糊塗。
“就是說,遼朝的貪官汙吏如此欺壓生女直各部,如果忠武將軍看不下去了為生女直各部起兵反遼。那麼太師會不會率生女直諸部響應?”斡達剌把之前的問題重複了一遍。見完顏盈歌又裝糊塗起來,便咳嗽了一聲,厲聲道:“太師!請回答在下的問話!剛才我聽太師和剛才那兩位在外麵對話時,也聽到了對大遼皇室的謾罵之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