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天空、晨曦的天空、豔陽的天空、陰雨的天空、黃昏的天空、薄暮的天空、繁星的天空。
那是在這個連人心都腐蝕殆盡的世界裏,唯一美麗的東西。
當天空轉為帶著橘色的紫時,遠方的鍾聲響起了。
那是每天通知奴隸和負責監看奴隸的看守們可以休息的鍾聲,這時候奴隸們會爭先恐後地到位於這座大礦場四周的駐點領取每天的晚餐,一塊幹麵包。
沒有名字的少年通常都是排在最後才領到的那幾個倒楣鬼,因為他的身形矮小,根本擠不贏年紀比他長的奴隸,所以他所分到的都是看起來最幹癟、最堅硬的麵包。
這時候,他會到距離大家休息的矮棚有一段距離的廢棄采石場,找一個不太顯眼的坑洞,躲進坑洞裏麵享用那塊幹麵包。
理由很簡單,因為他如果跟其他人一樣待在矮棚裏麵吃,麵包會被其他人搶走。
他沒有能夠保護食物的力量。
“好硬啊。”
沒有名字的少年費力地咀嚼麵包。
矮棚附近通常會有水桶,雖然混滿沙土,一點也不幹淨,但多少可以讓麵包軟一點,不過沒有名字的少年始終認為為了這個理由在這時候靠近矮棚很不明智。
天空漸漸暗了,取代晚霞的是滿天星鬥。
今天的天氣一直很好,沒什麼雲,可以清楚地看見天空,這是沒有名字的少年最喜歡的天氣。
看著滿天的星光閃爍,乘著夜風,吃著麵包,還有什麼比這更舒服的?
突然,不遠的山崖邊傳來幾聲不平靜的聲響,有點像是踩著什麼奔跑在沙地上的聲音。
沒有名字的少年站起身,側耳聆聽。
這個時間應該不會有人再跑回礦場來,更不用說這附近的石礦已經被采盡,除了用來堆放一些破舊的雜物和器材之外,基本上已經是半廢棄的狀態。
至少這些年來,沒有名字的少年沒有在這裏遇到其他人。
“哈羅?”
沒有名字的少年出聲叫喚。
該不會是野生動物吧?這附近確實偶爾會出現一些狼狗什麼的。
沒有名字的少年仔細聆聽,直到確定沒有聲音了才再度縮回他原來的位子。
“我......”又來了。
沒有名字的少年迅速站起來。
這不是野獸的叫聲,沒有名字的少年很確定。
是人。
沒有名字的少年把還剩下半塊的硬麵包塞進嘴裏,一個翻身,爬出坑洞,小心翼翼地朝著聲音的方向走去。
“救......救。”
“誰在那裏?”
沒有名字的少年警戒地說,順手撿起地上的一根木棍。
他繞過一台破舊的拖車,終於看見了。
隱隱約約地,有一個人臥倒在沙土之中。
雖然在黑暗之中看不太清楚,但是他身上並不是穿著破舊的麻袋或麻布。
他並不是奴隸。
“救救我。”
他孱弱地說,聲音沙啞低沉,但聽得出來是一個男人。
沒有名字的少年舉起木棍,慢慢地走到他身邊。
“你是誰?”
沒有名字的少年伸出腳,戳了戳他看起來是手臂的部位,然後馬上收腳。
男人痛得悶哼一聲,看來他受了很重的傷。
沒有名字的少年有點慌張。
“我去通報看守者,你在這裏等等我。”
“不、不要!”
男人大驚失色,倒在地上的身軀劇烈扭動著,看起來是站要起來,但是身體卻不允許他做出這種動作。
“不要,看守者......”
沒有名字的少年後退了幾步。
“你要我怎麼救你?”
“水,給我水。”
沒有名字的少年遲疑著,就他所知,現在能取到水的地方隻有矮棚旁邊的水桶。
他咬牙。
“好,我馬上回來,你在這裏等我。”
沒有名字的少年轉身,越過廢棄的礦坑和堆在一起的土丘,急匆匆地朝他睡覺用的矮棚跑回去。
這段途程並不算短,當少年抵達矮棚的時候,太陽已經完全消失了。
矮棚前方的空地生起了小小的營火,那是附近唯一的光源,幾個佩帶長劍的看守者坐在附近的木箱上談笑風生,喝著沒有名字的少年隻消聞到味道就足以羨慕不已的肉湯。
沒有名字的少年遏止著自己的唾腺和肚子,朝著水桶走去。
他拿起放在水桶旁邊,讓奴隸成裝水用的木碗,舀了滿滿一碗,然後轉身往回走。
他把碗藏在懷裏,經過看守者前方的時候,盡量讓自己的動作看起來自然一點,生怕被他們發現,不過看守者們似乎正聊得起勁,因為某個沒有名字的少年還聽不懂的笑話哈哈大笑,完全沒有朝他投注多餘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