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越來越深,南充沒有重慶炎熱,天涼了起來。遠處波濤一樣的喧鬧漸漸平息,各色的霞光像快入睡的美人迷朦而充滿誘惑。我一次又一次的以為,池豔就會從那霞光中微笑著向我走來。但除了涼如水的夜色,卻什麼也沒等到。

柔娜忽然給我打來了電話,她說話聲音很小。她一定是躺在床上給我打電話的,雪兒一定在她身邊睡得正香,她一定是怕把雪兒吵醒了。她說:“尋歡,是不是事情不順利?……不順利你也要回來呀……就算公司真不要你了,我們可以想法找別的工作……”

柔娜那切切的聲音,緊貼著我的耳朵,我心裏什麼地方一下子激蕩了起來。但我沒有告訴柔娜,沒有告訴她我就要歸來,帶著榮耀歸來。我想讓她繼續期盼,然後我在她望眼欲穿的期盼裏突然出現,給她帶去無限的驚喜。這一生我最看重兩個人,一個是我的媽媽,一個是柔娜。從前我沒能給媽媽帶去任何驚喜,現在我卻能把驚喜帶給柔娜。我是該感到悲哀還是欣慰?

這時我看到子揚的車,緩緩的進了小區停在樓下。車門打開下來的卻不隻是子揚,還有池豔。這麼說來池豔在辦公室接的那個電話是子揚打的了;這麼說來他們又重歸於好了?我忽然有點傷心,雖然池豔已和我簽了合同,那份業務已是板上釘釘再也破壞不了,我還是傷心。我不知道為什麼,我比先前還不喜歡池豔和子揚在一起。

我沒有像昨天一樣把自己暴露出來,我把自己移進了陰影裏。我看到子揚緊跟在池豔後麵像是也要上樓,池豔卻停下來止住了他。

子揚望著池豔的背影,忽然很傷感的叫了聲“池豔!”他有些激動,顫聲說:“池豔,我知道你跟他隻是從前的朋友,我知道你隻是看他有困難想幫他。我不怪你,你知道的我要的並不是業務,我要的是我們的愛情。”

池豔沒有回頭,甚至停也不停隻顧繼續上樓。我看到她背對著子揚的臉上有一絲嘲笑,痛苦的嘲笑。她是在嘲笑子揚還是嘲笑自己,抑或是嘲笑愛情本生?

子揚忽然變得麵無表情,轉身鑽進車裏猛地發動車,一轉眼就消失了。仿佛非得把車開那麼快,不那麼快他就不能擺脫籠罩著自己的無限痛苦和孤獨。

我回到桌前,電話還在手裏,我忘了柔娜還在那邊等待。我做好一切迎接池豔的準備。等了那麼久,我等的不就是這一瞬麼?

池豔推開門,望著滿室搖曳的燭光,望著燭光裏的晚餐,望著我,她呆了,她忘了關門。她突然撲進我懷裏,她叫了聲“尋歡”,兩眼便滾出淚來。

像是被禁錮的河水終於衝破了堤岸,自由而猛烈。一瞬間,池豔就把那麼多吻落在了我的胸膛我的臉我的嘴唇……柔娜一個在公司裏冷豔無比的人單獨麵對我時無限溫柔;池豔一個在人麵前無限溫柔的人此時對我卻如此狂野。這份狂野隻有我懂,燭光下的一切喚起了池豔兒時的記憶,池豔以為她那顆久違的心終於又在我這裏找到了歸宿。

是感動是同情?還是不再忍心拒絕?我緊緊的擁住了池豔,我回吻了她。我手上有什麼東西滑落,在地上發出一聲歎息卻沒有破碎。

我聽到門邊似乎有腳步聲,我斜眼去看。

是池豔的媽媽,是池豔的媽媽站在了門前!池豔的媽媽回來了,在這個時候回來了!在我和池豔緊緊纏在一起的時候回來了!

我低下頭,我躲開池豔媽媽的眼睛。我看到地上躺著柔娜送給我的手機。剛才從我手裏滑落的竟是柔娜送給我的手機。我怎麼竟把正在和柔娜通電話給忘了?

手機還沒有掛斷,顯示著通話狀態。柔娜在那邊一定什麼都聽到了,我和池豔那狂亂的呼吸她一定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