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追了出去,我看到那個背影說不出的慌亂。他腿有點瘸,怎麼也跑不快。
我記起了,他就是昨晚我在醫院大門外看到的那個匆匆上車離開的青年,他就是那個默默的為劉若萍獻出生命之血的人!
我一定要追上他。有些恩,別人也許不放在心上,但你卻必須得報答。
他可以為劉若萍獻血,我也可以為劉若萍做點什麼,不讓她欠著誰。
不想那青年慌亂中竟突然跌倒在地,這讓我心裏極不是滋味。本想找到他替劉若萍報恩,沒想反倒害得他跌倒。
我急忙上去要扶起他,他卻掙紮著不讓我扶。他爬起來又要匆匆的離去,始終也不讓我看他的臉。
但我還是看到了他的臉。看到他,我就又是驚喜又是心酸,我怎麼也想不到他竟是張放!他竟是那個讓劉若萍極其反感卻又對劉若萍糾纏不清的張放!
他的腿是怎麼了?他從前不是那麼想和劉若萍在一起嗎?現在劉若萍就在眼前了,他卻怎麼要逃?
他慌慌的對我說:“求你了,讓我走吧,不要讓若萍看見我。自從那晚在怡情酒樓一別,我就沒再讓若萍看見過我,我不要讓她看到我這個樣子!”
我明白了,張放一定是那晚在怡情酒樓保護劉若萍時受傷瘸腿的。怪不得從那以後我就再沒見過他。隻是有一次在人群中見到過一個蹣跚的背影,以為是他又被自己否定。那時我哪裏知道他的腿變成了這樣。
我讓開張放,我說:“你走吧。”
我不想讓劉若萍見到他,我不知道劉若萍見到他了會怎麼的痛苦和悔恨。張放對她那麼好,如果沒有張放,就沒有了現在的劉若萍,可她那晚拉著我離開怡情酒樓時,竟那麼狠心,狠心得置他的安危於不顧!
我更明白張放的心思。我甚至真正懂得了我的父親,他當年拋棄我們母子,一定是懷了和張放同樣的痛苦心情。
越是愛一個人,就越是想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形象永遠美好。
女為悅已者容,男人,又何償不是如此?
張放走了,但我知道他不會走得太遠,他一定會存在於劉若萍看不到的周圍,像一個守護神一樣悄悄的守護著她。
我也回到了劉若萍的身邊。我沒有忘了給她倒來一杯水,她先前就錯以為張放是我,就錯以為我是急著去幫她倒水才忘了關病房的門的。再者,她也說過,她是實在渴得忍不住了,才喃喃的叫“水,水”的。
劉若萍掙紮著要坐起來,坐起來才方便喝水。
我忙過去輕輕的扶起了她。
她接過水杯,輕輕的喝。她兩頰的傷口一定還疼,喝水也不能太用力。
她輕輕的問:“出什麼事了?你那麼匆匆的去追誰?”
我說:“沒什麼,不過是個病人。明明是他跑我才追的,他卻硬說是被我嚇著了他才跑的。看來他病得不輕。”
劉若萍卻笑了,喝在嘴裏的水差點給噴了出來。大概一笑臉上的傷身上的傷便加劇了疼痛。她忍住了自己的笑,臉上還有些痛苦的顏色。
她不知道那個人是誰,她如果知道那個人是誰,那個人為她做了些什麼,她一定不會這樣笑。
我不禁心裏有些酸。
她喝完了水,把空杯子遞給我,又問:“是嫂子叫你來看我的嗎?才做你的新娘就這樣善解人意,有她陪著你,你會幸福一生。”
我心裏不再是酸酸的感覺,竟有些痛。
我努力讓這種痛不表現在臉上。
她忽然想起了什麼,就又問:“她不會把我的事告訴我哥吧?你可要她為我保守秘密。我再也不想我哥知道我的消息。我要他認為我死了,像真的一樣。”
我能理解劉若萍,兄妹反目比外人反目還怨恨得深。我媽媽跟我舅舅不就計較了一二十年嗎?如果不是怕我無所依靠,也許就是她臨終時也不會見舅舅最後一麵。
我不想讓劉若萍擔心,我說:“放心吧,她不會告訴你哥的,因為就是她自己也不知道。”
劉若萍一下子就抬起頭來,望著我,好半天才說:“原來,你是背著她來看我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