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真的是這世上最陰險最虛偽的活物。
明明一個威脅著對方,一個提防著對方,卻可以很溫和的彼此相對,若無其事的笑。
胡總迷縫著狐眼,很隨意的關心。
我彎著清秀的眉毛,習慣性的尊重。
他道:“尋歡,南充那邊的業務是不是又該簽合同了?”
很隨意,真的很隨意,仿佛柔娜真是他的女兒,我是他的女婿,他隻不過是在和我拉家常,問柴米油鹽醬醋茶的事。
我道:“嗯。”
也很隨意,就好像平日裏誰在耳邊說今天天氣真好,我點頭隨聲附和道很好那樣。
他問:“聽說那筆業務很難,跟子鬱上海那邊的業務一樣,公司裏沒幾個業務員能拿得下來?”
我道:“是的。”
其實更深的含意都沒說出,但彼此心知肚明。
上海那業務非但是公司裏沒幾個業務員能拿得下來,而是除了子鬱根本就再沒第二人。
他道:“上海那業務還是子鬱去,但願他能輕車熟路,再創輝煌。”
我點頭恭恭敬敬的聽他說話。
他道:“那麼南充那邊呢,你覺得該讓誰去,你心裏有沒有合適的人選?”
繞了十萬八千裏,他終於繞到了主題。
其實上海那筆業務公司再沒第二人能拿下,南充那邊又何嚐不是如此。
他是在將我的軍。
我看著過道那邊落地玻璃外的天空,天空陽光明媚,一碧如洗,我道:“還是我去吧。”
我知道越是晴空萬裏,雲淡風輕,越是容易突起風波。
但我不得不如此。
胡總早已設計好了圈套,我卻注定得往裏麵跳。
我跳了,離開重慶了,不知他會對柔娜和雪兒做出些什麼事來。但我若不往裏麵跳,卻不知道他更會對柔娜和雪兒做出些什麼事來!
胡總道:“這,這怎麼可以?你是業務部的經理,你走了誰來負責業務部?”
多麼狐狸虛偽的一隻狐狸!
我在心裏恨不得把他像一隻螞蟻樣捏在手裏,捏得它粉身碎骨。
我嘴裏卻道:“有憶蘭呢。”
其實,經過一段時間的熟悉,我在管理上還是有所提高。但我這個業務經理還是形同虛設,我根本不是做管理的料。我太善良,多情,又優柔寡斷。
我之所以說還有憶蘭,這也是實情,我這個經理幾乎全是靠她給我撐起的。盡管她對我看上去很冷。
我還有另一個目的,我是要讓他知道,雖然我去南充了,憶蘭對我其實很不錯的。愛屋及烏,她一定會替我暗地裏關照柔娜和雪兒。就算憶蘭如他表麵所看到的那樣,對我因愛生恨,心裏似乎也把柔娜當了橫刀奪愛的情敵——他和公司裏別的人一樣,依然還不知道憶蘭其實是我的妹妹——但他一定能看出憶蘭是個很有分寸的人,知道有所必為有所不為。因此,會在欲對柔娜和雪兒做什麼時有所顧忌。因顧忌而延誤。也許到時我就已從南充順利回來了。
但心裏也很覺得對不起憶蘭,我這無疑是把她推到了風口浪尖,讓她身處險地了。
我想,我走之前,一定會找個時間,好好跟她談談。
她也多情癡情,但她不像柔娜。她比柔娜理智果斷,她更沒被胡總的糖衣炮彈迷惑。
胡總道:“那就你去吧。那筆業務太重要了。我們公司目前就靠上海那邊和南充那邊支撐著呢。我實在不想那邊出什麼岔子。”
一副很無奈,很是難為了我,又極不得已的樣子,像極了揮淚斬馬謖的諸葛孔明。
“媽的,”雖然我挺尊重老人的,但還是在心暗罵了句,也許我是第一次這樣在心裏暗罵老人吧?“老子又沒像上次去南充那樣立下軍令狀,就算沒談妥,辱了使命回來,你也最多不過給我降職處分吧。再說,那邊池豔可是我青梅竹馬的朋友,想必也出不了什麼大問題的。你先別這麼虛偽這麼得意,仿佛高漸離送別荊軻,才剛剛開始就知道我從此悲壯的一去不複返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