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除了閑散亂走,就是比賽抓耗子。槍彈手榴彈成箱成捆,我們的槍刺鈍的一麵有鋸齒,如果在被俘之後手裏還拿著這種槍刺那就肯定必死無疑了。旁邊那段戰壕有幾個士兵鼻子都被割掉了,眼睛被挖出——就是用他們手中的鋸齒槍刺。他們嘴和鼻子填滿了鋸末,被活活致死,樣子慘不忍睹。
我們檢查完槍刺,給幾個新兵重又換上了普通的槍刺。
事實上,槍刺好些時候並不需要。它已逐步被手榴彈和鐵鏟所代替。發動猛攻時,鋒利的鐵鏟更具有方便、靈活的特性,而更多的為大家所接受;它既可以直刺對方下頦,又適於揮舞擊打,一鏟下去若正中脖頸與肩頭中央的部位,那就很可能會把人的前胸都劈裂了。而槍刺的不便在於很容易被卡在裏麵,又不好立刻拔出,很可能你就會因此而被刺。況且槍刺鋒刃又經常會斷開。
毒氣在晚上從那邊蔓延過來。我們都已提前戴好防毒麵具躺著不動,隻等一有人開始活動便把它摘下來。
一夜無事,天光放亮。敵方前線往後持續不斷地結束令人煩亂的隆隆聲,火車、載重汽車一輛接一輛,不知他們在會集什麼東西?盡管我們這邊的炮彈不休地轟炸過去,但對方卻毫無反應,絲毫不停。
我們不敢看見彼此的臉,真有些疲憊不堪了。“我在家漠河戰役中經曆了連續七個白晝的轟襲。”克托鬱悶地說,克托到這兒以後顯得憂鬱,少了往日的幽默風趣。他能憑老兵特有的經驗感覺出什麼事快要發生了。心情高興的隻有恰德,他很滿足於手中的那份可口食品和甜酒,而笑個不停,他甚至樂觀地認為什麼情況都不會發生的隻等著回去睡覺了。
的確如此,一天天地也就這麼過去。夜裏,在聽音哨的掩體裏我蜷曲著身子,看著上空火箭,照明彈上下躥動,時而屏聲靜氣,時而手足無措,心砰砰直跳。我那夜光表的時針懶懶地微微挪動。眼睛不由自主往回合攏,我運動著靴子裏的腳趾,生怕睡覺。盡管那邊轟隆個沒休。在我值班中間卻一切平安,很快,我們的心情便漸漸平靜下來,開始整日玩紙牌打撲克。真可能走運還贏他幾把呢。
偵察氣球整天在上空徘徊。又有人傳聞,對方可能要動用坦克和步兵專用飛機。不過這些東西對於我們都不像當初聽到新式噴火器那樣興奮。
猛烈的炮襲震得地動山搖,我們從睡夢中驚醒。時值半夜,大家都躲在角落裏分辨著炮彈的口徑。
我們不時查看自己物品是否還在,都用手緊緊抓住。深夜被劇烈的響聲和火光劃破,掩蔽壕的泥土脫落。乘著快速閃過的火光,我們看到一個個都麵麵相覷、臉色慘白,不停搖頭抱怨著。
炮彈瘋狂地擊打戰壕的前牆,震撼著裏麵每個人。感覺像要掀翻戰壕的內坡,衝透頂上的混凝土預製板。每一顆炮彈飛馳而至,總是帶著濃鬱的、室悶的熱浪瘋狂地野獸般張牙舞爪撲將下來。天亮前,有幾個新兵已經麵色鐵青,開始嘔吐了。他們確實太需要磨練一下了。
灰暗的光線緩緩繞到坑道裏,炮火的強光也稍稍淡了一些。就在天亮時分,地雷爆炸和炮火攻擊同時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感覺整個天都要塌陷下來了似的。於是又有一群墳堆高高隆起。
接班員換回了到點的觀察員。他搖搖晃晃,渾身泥漬進來,還在不停地哆嗦著。角落裏有個人正一聲不吭地吃著東西;而那個增援的後備兵嗚嗚直哭——連續兩次他都被熱浪推到坑道外麵好在隻是神經受了點震動。
他的情緒感染了別的新兵,他們看著他,有的嘴唇也開始抖動了。這些我們都注意留心觀察著。好在天已大亮;但很難說中午之前不會有進攻。
炮火依舊不斷,有的打到前沿後麵。泥沙、土石、鐵塊像噴發的湧泉直直地向上躥起。就連那邊一處很寬闊的地方也應聲而倒掉了。
炮火仍在瘋狂繼續著,可進攻還沒有開始。我們暫時都失去了聽覺。大家誰也不再講話,因為都清楚根本就聽不到對方在說些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