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當兒,遠外忽然隱約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開始時他以為是自己太累產生了幻覺。但這聲響越來越真切,越來越清晰,由他的左前方傳來。像極了爬行動物在這鋪滿枯枝敗葉的地上行走。
葉扶風伏下身子隱藏在一棵灌木後麵,屏息凝視。近了,近了,一眾身著黑甲,手持弓箭的武士正矮著身子整齊有序的在這少年前方百步的荊棘叢中潛行。
領頭一將身被銀甲,頭戴銀盔,手持一柄闊背大刀。這一眾人偶爾驚起一隻飛鳥,不待那鳥兒飛起,就有武士手起飛刀出,寒光一閃,將之釘死在前方的灌木之上。
那隊伍密密紮紮,也不知道有多少。忽然,前方的天空上升騰起一縷青煙,那領頭一將看見黑煙立時站定,大刀一揮止住眾軍,高呼一聲:“眾軍聽令,青煙所出,連擊十二。”
“吼!”眾軍附和。張弓搭箭。
“放箭!”
隻聽得嘣的一聲,萬箭齊發,一片巨大的黑雲由這荊棘林中驟然升起。向著青煙所指急馳而去。嘣,嘣,嘣------,一片緊接著一片的黑雲應弦而起。
十二片,不一刻十二陣箭雲消失在青煙起處。那領頭一將大嗬一聲“眾軍聽令,出劍殺賊!”
那軍士們棄弓拔劍。瞬時砍倒一大片荊棘林,眼前豁然開朗,就在那領頭一將前方三十步,顯現出一片荒原,一望無垠。那百步開外人仰馬翻,密匝匝一片箭杆。
一隊騎兵踏箭而出,向著荊棘林,風馳電擎,凶神惡煞,如惡虎撲食而來。黑甲軍領頭一將當先而出,眾軍一窩風般席卷而去。兩軍相接處,殺聲震天,刀劍相格,錚錚有聲,殘肢斷臂,四下飛舞。不一瞬,蒼茫原野頓時化作屍山血海。
這時,那天空中忽然翻滾起鋪天蓋地的黑雲,天地間為之一暗,漫天愁雲慘霧,人喊馬嘶,霹靂之聲不絕於耳,電光火石之間,仿佛置身於群魔亂舞的人間地獄。
緊接著瓢潑大雨劈頭蓋臉的下來了,葉扶風伏在荊棘叢裏早已淋成了落湯雞,趴在地上瑟瑟發抖,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一陣大雨之後,天空漸漸的亮起來,那戰場上雙方都在水地裏打滾,那隊騎軍漸漸不支,漸拚漸少,隻留得百餘騎倉皇向北而逃了。黑甲軍也僅剩得千餘眾殘兵。
那草地上人馬屍身堆積如山,血水混著雨水彙成無數條小河向著低沆的地方彙聚成湖。又有一刻鍾,雲收雨住,日朗天睛。碩大一條彩虹在那血湖上橫空出世,印著陽光璀璨奪目。那一眾武士振臂高呼:必勝,必勝,必勝------
“這是什麼鬼地方,差點就成了炮灰。這殺千刀的死鸚鵡啊,這是有心想報複哥,把哥弄到這人間地獄裏來。”葉扶風此刻驚魂未定,渾身上下淋個透心涼,千言萬語難訴心頭之恨。
那荒原上殘破的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也不知道從哪裏趕來的成群的禿鷲和烏鴉正在爭搶著人馬的屍體。黑甲軍早已不知所蹤。那暗紅色的血湖此刻卻平靜的出奇,仿佛凝結了一般,光滑如鏡,倒映在裏麵的天地都成了血紅色。
葉扶風此刻的心情跌落到了極點。一點也沒有來到新世界的好奇與興奮,他的心中一片茫然,仿佛自己隻是這荊棘叢中的一片枯葉。饑寒交迫外加驚魂未定,他再也支撐不住的倒下了。
又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他的眼前仿佛出現了數團火光。他隻感覺自己伏在一隻高大的動物的背上,那物毛發粗硬,紮在臉上很不舒服。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經焐幹了,散發著一股野獸的氣息。
那動物的身前身後都有幾個人舉著火把,在一條崎嶇不平的山道上行走。
月光皎潔,倒掛在西南邊的天空上。眼前一側居然是一條幽深的大峽穀,這一行人此刻正走在這峽穀邊緣並不寬闊的山道上,山風從這峽穀裏吹起,使得他激淩淩的打了一個寒顫。思維頓時清醒了許多。
他仔細的辨認著身下的動物,發現那竟然是一隻大黑豬,這黑豬足有一人來高,身上除了葉扶風,左右還各跨著兩隻大筐,那筐裏是數隻血淋淋的馬腿和許多刀劍,還有一些沾著血汙的鎧甲頭盔之類。
那黑豬走起路來吭哧吭哧的喘著粗氣,嘴巴前不時籠罩著一團霧氣,兩隻森森獠牙在火光的映襯下閃著寒光。葉扶風此刻也不敢去多想了,聽天由命吧,起碼他們沒有傷害自己的意思,索性安然自在的躺著,看看會怎樣。
這一眾人在山道上搖搖擺擺的走了大概兩個時辰。一直在向上爬坡,一路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