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蘭園右耳房中,簡單的擺設著幾張桌椅,角落的藍釉繪花鳥圖案大花瓶中插著幾支桂花,淡淡的彌漫著桂花的香甜氣味。
中央,是一個十美人雪中賞梅十二扇花梨木圍屏,屏風後蒸汽升騰。
綰綰正坐在浴桶中閉目養神,洗去身上的疲憊,有點昏昏欲睡。
“綰兒,娘要走了,你要聽話。”威遠侯夫人林姿慈愛的撫摸著綰綰的笑臉,含笑的看著這個小女兒。
“娘,你要去哪裏?綰兒不能去嗎?”小兒趴在床邊,純真的看著母親。
“那裏綰兒不能去的,哥哥也不能去,哥哥會在這裏陪著你的。”蘇治攬起妹妹,輕輕的誘哄著,眼裏已經蓄滿了淚水。
“娘,你想要見爹嗎?”蘇治小心翼翼的問著,林姿的臉瞬間泛白,一會兒才長歎一聲“不必了。他來了,我也未必走的安心。”
“娘,為什麼爹可以對著姐姐笑,可以抱著姐姐玩耍,為什麼不和我玩呢?因為綰兒不聽話嗎?”綰兒想起了在他麵前嚴肅的爹,抬起小臉很認真地問著母親。
林姿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們的感情糾葛,又哪裏是個小孩子能夠明白的。
“爹是想和綰兒玩的,隻是他很忙,沒時間啊。你看哥哥也沒和爹玩過嘛。”蘇治強忍著淚,耐心的勸著妹妹。綰兒似懂非懂的點了下頭。
“是娘沒用,不能庇佑你們成年了,希望你不要怨恨娘。”林姿看著這個從小穩重的大兒子,有些愧疚的說。
蘇治這時已經泣不成聲。怨恨?娘曾是尚書家不諳世事的千金小姐,集萬千寵愛於一身。京城中誰人不知林尚書家的三小姐,貌若天仙,瑰姿豔逸,蕙質蘭心。是京中好兒郎求娶的第一人選。
林姿十八歲那年,正值威遠侯二子蘇楓平定西北戰亂凱旋開來,皇家為嘉許他此次戰功,特為其指婚。蘇楓,於朝堂上親口說出願求娶林尚書家中大小姐林姿。
林尚書本想多留女兒幾年,但是思及女兒年歲,又對蘇楓滿意之極,因此欣然同意。皇上當堂賜婚,成就了這段在外人看來的美滿姻緣。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自成親後,夫唱婦隨,相敬如賓。不久,老侯爺上書冊封蘇楓為世子,蘇楓更是誌得意滿,意氣風發。
林姿懷孕後,蘇楓另娶了一名妾室,翰林院編修方槐之女,方秀琴。作為大家小姐,林姿雖不願,但也知男子娶妾平常。
殊不知,自林尚書告老還鄉,蘇楓接任威遠侯後,林姿就漸受冷落。蘇楓對二姨娘寵愛之極,慢慢的林姿才知道,原來一切隻不過是一場夢。
二姨娘方秀琴本就是蘇楓青梅竹馬的戀人,求娶林姿隻不過是為蘇楓成為威遠侯世子增加籌碼。
林姿自小備受寵愛,作為家中幺女,被父母捧在手心,被哥哥姐姐寵愛,本身又聰明伶俐惹人憐愛,半生順意,突遭這種打擊,猶如晴天霹靂。
整日看著自己的丈夫和別人恩恩愛愛,舉案齊眉。林姿一天比一天消沉,直到意外懷上綰綰後,反應強烈,肚裏的孩子在慢慢長大,而人卻日漸消瘦。
最後大夫都無能為力,大夫隻說了一句話,如果在這樣下去,大人孩子都保不住。林姿為了孩子,艱難的挺了下來。但是那次生產卻耗盡了她的元氣,自綰綰出生後,她就整日纏綿病榻。
綰綰已經六歲,林姿再也撐不住了。看著這雙小兒女,是真的放心不下。“治兒,如果你爹做出傷害你或者綰兒的事,那麼你就帶著綰兒去找你大舅舅,離他越遠越好。老侯爺會幫你出去的。”
“娘,知道了。我不會讓她傷害綰綰的。您不恨二姨娘嗎?是她搶走了爹的所有寵愛。”蘇治不甘心的問著母親。
“搶?從來就沒有又何談搶呢。她也是可憐人,心上人與別人舉案齊眉,自己隻能屈居妾侍。一個沒有名分的妾侍,再如何受盡寵愛,也是徒勞。你們還小,不懂這些。治兒,記得不要與你爹發生衝突。”
林姿忽的咳嗽起來,呼吸也漸紊亂,“她不是罪魁禍首,我不怨她。至於你爹,我也不怨他。帶著怨氣走,我怕下輩子還會遇見他。”林姿幽幽的看著蘇治,仿佛是想透過他看些什麼。
林姿艱難的探起身子,伸出手,用盡全力想再撫摸下綰綰的頭,終究未摸到就已無力垂下。那年林姿三十二歲,蘇治十四歲,綰綰六歲。
那時的綰綰還不太懂得,娘親已經和她永別了,她隻知道娘親要出遠門了,哥哥和丫頭們都哭得很厲害,那娘親一定是要去很久。一想到會很久看不到娘親,綰綰就很傷心,從傷心到最後的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