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夜裏,梅辛竺一如往常喂了青蓮草藥之後,躺在床榻上休息。突然聽得窗外悉悉索索,乃是衣衫布料穿過摩擦的聲音。梅辛竺閉目細聽,心中默數,來者竟有七八人。梅辛竺心想:“這些人必是為那瑪瑙獸首杯而來。”此物事關重大,這幾日梅辛竺將其緊存於身,絲毫不敢懈怠。
梅辛竺躺在床上,一動不動,靜觀其變。隻聽屋外幾人鬼鬼祟祟走來走去卻始終不見行動。梅辛竺正疑惑,忽一股微弱刺鼻的氣味傳來。梅辛竺自幼學醫,嗅覺非凡,一聞便知是麻油中摻了煙硝的氣味。心中暗道:“不妙,這些人是要縱火。必須趕緊逃出,否則火勢一起,帶著青蓮隻怕出不了屋。”梅辛竺眼珠一轉,計上心頭。於是悄悄爬起身,拿了一根枯枝放在青蓮枕旁。隨後點燃桌上一根蠟燭。燭光如豆,忽明忽暗。
屋外幾人一見燭光亮起,都輕放下手中裝了麻油的筒子,緩緩蹲下,隱蔽在草中。梅辛竺聽得外麵隻有蟲鳴鳥叫再無人聲,便在屋內說道:“來的可是崆峒八子?”
“非也,隻老夫一人。”話音剛落,屋門“嘭”地一聲開了,門口站著一個鶴發童顏的老者,月光如銀,灑在老者的須發上,燁然有若仙人一般。梅辛竺定睛一看,這人竟是崆峒八子的師父,棲霞山崆峒派掌門飛虹子!因其集武林百家之長而創崆峒棲霞派,江湖上又稱其為“海納百川”。
梅辛竺大吃一驚,按理說人要走動,便是如飛鳥翱翔,也得擦過空氣。梅辛竺聽覺異常靈敏,便是數十步外飛蛾撲翅也聽得清。而飛虹子何時走到門口,她竟不知,那人一點聲音也未發出!如此輕功,已臻化境。可她轉念一想,剛才屋外雜碎的聲音又是如何發出?莫非這他還帶了不少幫手?但以他的身份,應該不會。梅辛竺心中不解,但仍不卑不亢,作了一揖說道:“小女見過‘海納百川’飛虹子前輩。”說著,拿出一根枯枝,插進發髻中。
梅辛竺江湖人稱“萬毒醫聖”,製毒用毒手段皆是舉世無雙,縱是飛虹子也不敢小覷。飛虹子看看梅辛竺發髻上的枯枝,又看看青蓮枕旁,亦放著一根相似的樹枝,心中便起了疑。再看看桌上的蠟燭,靜靜地燃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黑煙從焰心飄出。飛虹子心中有了一絲忌憚,眯了眯雙眼,仍鎮定地笑道:“看來梅姑娘騙人的手段,比用毒手段還高出不少啊。”
梅辛竺心中大驚,原來她點那蠟燭並無毒藥,在青蓮和自己發髻上放的枯枝也不過是普通的樹枝而已。她故意作此舉動,便是讓來者以為自己已經中了毒,梅辛竺便可以此相挾,帶青蓮離開。若是此計放在用在旁人身上,必然奏效,而飛虹子天性多疑,人老成精,考慮事情十分周全。他見自己並無異樣,便出言試探,誰知歪打正著,驚得梅辛竺不知所措。
梅辛竺見一計被識破,又生一計,笑道:“前輩不信,便在自己第九根肋骨中間處輕點一下試試。”飛虹子照做,果不其然,手指剛碰到肋骨,便感覺自己肋下一陣酸麻。原來梅辛竺精通人體肌理構造,第九根肋骨處乃是連接人胸與腹兩處肌肉的一根韌帶,輕輕一碰自然會有酸麻之感。但若非是精通醫術,常人根本不可能了解到如此細節。梅辛竺見他中計,便跟著說道:“前輩見諒,隻因小女實是不能將那東西交給你。”
飛虹子道:“老夫此來並非為了拿到那東西,而是將它毀了,至於老夫的性命,並無所謂。”
梅辛竺一聽,心中一凜,心想:“隻怕今日必有一場惡戰了。”梅辛竺還沒緩過神,飛虹子瞬移一般,消失了。屋外傳來茲拉茲拉的火聲,是飛虹子點燃了麻油。火勢蔓延迅速,不一會屋子就被大火包圍。如此下去,隻有一個結局,就是被燒死。
火勢越來越大,他們必須突圍。梅辛竺看了看青蓮,隻見他麵色潮紅,氣息均勻,便將他背在身上,用一根繩子綁在兩人腰間。梅辛竺心想:“就算那飛虹子武功再高,也隻是一個人,那我就來個聲東擊西。”隨後一腳將一個椅子從前門踢飛了出去。果然,梅辛竺聽得飛虹子施展輕功的破空之聲在前門響作一團。梅辛竺心中暗喜,毫不猶豫地從後窗火牆中衝出。飛出是她側耳細聽,聽得那飛虹子還在前門尚未返回,心中大喜,足下又加了三成力道。可誰知剛一出火牆,一瞬間又聽到飛虹子的聲音就在耳旁。她定睛一看,果不其然。隻見那飛虹子柔掌遊身,掌風呼嘯,擋住前路。梅辛竺無法,隻得退回屋中。
原來飛虹子輕功已臻化境,五十步之內便如瞬移一般。倏忽來去便有如分身,以是剛才潑灑麻油時,梅辛竺以為是七八個人,其實他一個人來回穿梭,便如七八人一般將屋子圍了個水泄不通。火勢愈發大了,木門和窗欞都被點著,再不出去隻怕隻能葬身火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