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的西湖上已經飄下了一片片雪,路上的行人都穿得嚴嚴實實,這冬天出奇的寒冷,冉君給樹瑜買了幾條圍巾也裹不住冷風侵襲她單薄的身體。
這個畫室百分之八十的學生都是外地人,省統考意味著畫室大部分人都得離開畫室一周左右再回來。整個杭州城的畫室都是如此,場麵其實挺壯觀的。豆豆在畫室收拾行李的時候跟樹瑜說:“自己就是萬千螞蟻中的一隻。”樹瑜笑了笑:“螞蟻大遷徙的場麵看上去很炫酷,但是卻很殘酷。”是啊,他(她)們要經曆第一次人生“廝殺”,優勝劣汰的製度下好的留下,不好的就被當成了考場上的炮灰。每年畫室在統考後都要麵臨一次大變動。因為省統考成績會在校考還未考之前就會出來,如果考的好那就意味著你的專業成績過關得到了美術高考的部分認可,甚至有50多所大學選擇,因為全國有50多所大學是承認省統考成績的,裏麵有十幾個一本院校。但是沒考好就意味著失去了一次機會,隻能指望接下來的校考能考中一些學校,好讓自己有選擇的餘地。校考是爭對某一所學校參加的考試,你想去哪所學校你就去參加該所學校的獨立招生考試。如果合格該校就會給學生發合格證書。但是校考是單招,如果你省統考沒考過,校考也沒考過就等於高考失敗了,文化課也不用學了。尤其是那些省內統考沒考過的學生就得多嚐試幾所學校,這是通過增加報考學校的數量來增大考中幾率的方法。一般的策略是報幾個好的大學,再報幾個相對較差的大學用來保底。
學生們都要上戰場了,這次他(她)們第一次正式的參加美術高考。熙熙攘攘的車輛習慣性地來到畫室門口把一個又一個學生接走,這是每年別樣的風景。其中有一個老司機說自己就是看著杭州每年從外地來的美術生越來越多的,以前他要和別人搶生意,這幾年根本不需要,學生太多了,路還堵,每到這個時候生意好的不得了,一天能拉十幾趟。這是第一次殘酷的競爭,人越多就意味著競爭越激烈。
畫室的麻辣燙店裝修的很特別,獨具藝術魅力,外麵的麻辣燙店根本不能和它相提並論。老板是中國美術學院一個老師的母親。這位老師是sc成都人,她的母親從他兩歲開始就和父親在成都開了一家麻辣燙店。一直經營了十幾年。在老師讀初三時,父親癌症去世,就隻剩下母親和自己相依為命。後來老師學了畫畫,高中集訓時也在這個園區畫室學習,母親一直陪讀在園區。白天幫自己削好所有鉛筆,調好所有顏料,晚上幫孩子清洗弄髒的衣服。原本自己非常調皮搗蛋,不懂事,又正值青春叛逆期。某天,偶然間他看見自己的母親在這麼冷的冬天還在幫他清洗畫布,因為舍不得用熱水,手凍得通紅。一直幫他削鉛筆,手都凹進去了一道深痕。(為了讓孩子能夠一天都不用花時間削鉛筆,更好的學習,母親每天都幫孩子削好五十枝筆放進筆盒,孩子隻要拿著筆盒去畫畫就行)。他開始意識到母親的不容易,就發奮努力,挑燈畫畫。終於不辜負母親所願,考取了中國美術學院,碩士畢業後留校任教。園區畫室留有太多母親和自己奮鬥的記憶,老師就在畫室為母親裝修了一個麻辣燙店,一直經營到現在。這個故事感染了畫室很多學生,也激勵了很多學生。老師的母親做的麻辣燙總是有一種特別的味道,那是媽媽的味道。每次吃到這位老師的麻辣燙,就會讓學生們也想起自己的父母,便會更努力地學習。
樹瑜和豆豆都愛吃辣,她們可都是重口味的辣妹子。樹瑜和豆豆相處了大半年,每天都是樹瑜和豆豆一起去吃早餐,中餐,晚餐。兩個人從來沒有發生過矛盾,親的就像姐妹一般。每次,兩個人覺得壓力大時都會去那家麻辣燙店點一大碗麻辣燙吃到忘記所有煩惱。這回要離開一周各自回家了,樹瑜和豆豆在回家之前走進了店裏,老母親端著熱騰騰的麻辣燙送到了樹瑜和豆豆麵前,樹瑜注意到老母親辛勞的手讓她想起畫室的老人模特,同樣的歲月痕跡卻有著不同的故事。她在想是不是每個人都在經曆著自己的故事,有的看得見卻摸不著,有的摸得著卻看不見。
這次要回家了,樹瑜的內心是彷徨的。因為她不知道這是不是還是那個家。肯定不是,她的無數個噩夢告訴過她,不可能了,有些東西沒了就沒了,有些人走了就再也找不回,一個影子也沒有,隻有在腦海裏揮之不去的記憶,記憶中有笑容,記憶中的笑容越甜越歡,實際上的她就越害怕越不知所措。但是總是逃不過現實,這回必須得麵對。寒越和塵林知道女兒要回家考試了,叫阿姨把家裏打掃的幹幹淨淨,一塵不染,甚至連一點氣味都沒有,這完全是樹瑜陌生的感覺。冉君生怕樹瑜不能麵對家中沒有哥哥的現實,也替她擔憂是否能有一個好的狀態回家參加考試。
終究還是回來了,寒越接到女兒的電話,早早的就在火車站門口等著。天很冷,父親消瘦的比樹瑜還多,所有的感覺都不對,原本是家裏的小棉襖的樹瑜這回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對父親噓寒問暖。她看見父親通紅的眼睛,說了一句:“爸爸,你熬夜啦?”否則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問,她明明心裏什麼都知道,卻隻字不敢提哥哥的事情。爸爸很安靜的回答樹瑜:”是啊,爸爸最近比較忙,睡得比較晚。“”那爸爸你要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盡量少熬夜,也少喝酒。“換做以前樹瑜從來不會叫爸爸少喝酒,因為她知道爸爸愛喝酒,而且爸爸真的是酒神級別,從來就沒有醉過。樹瑜大概是遺傳了爸爸的酒量,不僅有兩個漂亮的酒窩,喝起酒來更是喝飲料般,她甚至比爸爸更愛喝酒。通常在家時,爸爸都要和樹瑜坐在一起喝很久的酒,就像和多年不見的老友敘舊般。寒越會在酒桌上跟女兒講很多社會上、生意場上的事情,一直以來寒越都想自己的女兒能夠較早的認識到這個社會的方方麵麵,讓女兒能在心理層麵成熟一些,女兒一直在外麵上學他經常跟樹瑜說這些也是為了提醒女兒時刻保有一顆防範心,因為外麵畢竟不是家裏,樹瑜什麼樣的人都能碰見。確實樹瑜在外麵遇到的奇葩事很多,甚至也有好幾次陷入危機。有一次樹瑜打車回畫室,司機連續闖了20幾個紅燈,把樹瑜嚇壞了,好在司機沒有想要害樹瑜,到目的地就把樹瑜放下了。還有一次是樹瑜在火車站箱子硬是被摩托車司機拽走了,樹瑜急的要打110,摩托車司機才妥協還給了樹瑜。在外麵上了十多年學的樹瑜在外麵遇到多少委屈事,估計現在要來數,都數不清楚。可是樹瑜從來就沒有跟父母講過一件,她太懂事了,總是害怕父母會擔心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