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八歲那年進了部隊,一年多以後被除名遣送回老家,還在檔案裏留下了處分,原因是我狠狠得揍了一頓我的班長。我那班長是個河南人,一口的河南方言,瘦瘦的黑小夥,他說話上半句還勉強能聽懂,下半句完全不知道在說什麼,每次開班集體會議他種是處處針對我,我問他有沒有種說普通話,嘰裏呱啦的說得什麼鳥語,他卻說我是豬耳朵——軟骨頭,還批評我思想不端正,是部隊的害群之馬。
這一次我的拳頭告訴非得把他打得滿地找牙,結果部隊開除我送回老家的時候,他還在醫務所躺著,後來我的戰友告訴我,班長自打醫務所出來後脾氣有所收斂,在也不會仗著他年紀大,借著老兵的身份欺負新兵蛋子,說話也開始說普通話了。
我就是這麼偉大,不惜開除軍籍來教導我的班長做個好班長,人生在世,有些人就是需要用實踐去引導,不然他永遠也不懂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哲理;不過為了這事,我和我家那位老爺子的關係一度鬧得很僵,但是到現在我也覺得自己沒錯,從小到大我的人生哲理中隻有一句話:‘說不通,揍之。打不過,溜也!’
從部隊回來後,老爺子拿了些積蓄出來希望我經營一家香燭店,也就是賣賣黑白喜事的蠟燭、花圈及冥幣,那年頭做這個行當還是有賺頭,不過被我拒絕了,我說老爺子你是想要自己的兒子早死早投胎對吧,其實老爺子也明白其中的緣由,畢竟他的那雙眼睛已經看不見‘東西’了,而我正是繼承了這一點,繼續完成老王家曆代肩負的使命。後來老爺子自己守著香燭店,我去了酒吧當銷售經理,說難聽點就是酒托,想盡辦法讓客人多消費酒水,從中賺取提成。
不過,我的職業既不是酒托,也不是現在和老劉經營的新酒吧合夥股東。說來也許你們不會相信,我的這雙眼睛能夠看見人死後的‘靈魂’,民間說法就是鬼靈。
佛經有雲:‘眼能分辨物象,看無相、人相、眾生相、我相、壽者相。’這裏的眼可以指任何擁有生命的物體,對應其中的五行,也就是常說的肉眼、天眼、法眼、慧眼和佛眼。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老王家就一直保持著這樣的‘特異功能’,包括我熟知的近親,父親王亞軍、伯父王亞靈、小姑王亞男和祖父王麒,他們都和我一樣曾開眼過,但是這種眼睛不是能夠伴隨自身一輩子,老王家的祖訓裏就有提到這一點,年入五十爾,滅眼。也就是說,老王家的人隻要擁有這雙眼睛歲數到了五十歲,便會失去它原本的作用。
然而我真正的職業,便是一種這世間極少數人知曉所罕見的古老職業,我們稱之為‘引渡人’。根據我祖父的闡述,老王家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和冥界簽下契約,通過這雙眼睛的能力,把滯留在人間的‘靈魂’引渡到冥界投胎轉世,再次墮入六道輪回之中。不過,關於那個一直重複的夢境,我卻始終找不到任何頭緒,而且每一次我都看不清楚那個老頭的相貌,並且我脖子上的這串七彩佛珠並不是夢境老頭所贈,而是我老王家祖宗曆代傳承,從我祖父傳給伯父,伯父在傳給我父親,最後才到我的手中。
一路上我被這個神秘的夢境所困擾,不知不覺已經開到了東大街。老劉在門口指示那些裝修工人收拾
結尾,一見到我的車子,立即衝過來就是劈頭蓋臉的一頓訓斥。我本來心情就不是很好,在受他這麼一刺激,拉下臉說老劉你別得寸進尺了,不然別怪我對階級同胞子弟翻臉,他摸一摸後腦勺,嘿嘿一笑問我:“工程款呢?”
我朝他扔向一隻公文包,說:“十八萬都在這裏。”
老劉拿著錢去找裝修公司的負責人結款去了,我看著偌大的酒吧正門,想想這個酒吧的名字還沒取呢,不然就叫‘引渡酒吧’,不知道老劉喜不喜歡這個名字。說起這個老劉,他的原名叫劉小寶,在家排行老三,也是最小的一個,上頭有兩個大姐,我和老劉是十幾年的小學同學,又是一個胡同裏的鄰居。他老爸和我父親都是革命軍人出身,我老子王亞軍67年在陝西插隊,77年調回原市通過祖父的關係到四川的縱野一師部隊當兵,那時老劉的父親在縱野二師,兩個部隊相隔不過百裏,後來兩個縱野部隊合並,二人自然而然成了一個大鍋飯的戰友。
就在今年年初,我和老劉家裏的兩套房子都在拆遷,房子都是我們父親原單位發放的安置房,得到了這筆拆遷款,我和老劉合計著整點生意做做,不然沒個定性,幾番商量之下,才有了這家新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