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四(1 / 1)

江曉蕖在阿洄身邊坐下來,阿洄看看她,再轉回頭看看:“他徹底醉了嗎?”語氣依舊淡淡的,仿佛剛剛掠過的一絲微風。

“你有過憂傷嗎?”江曉蕖把頭靠在阿洄的肩上,像是在發問,又像是在自語,“你感到過悲哀嗎?阿洄,為什麼就不能看見你,哪怕隻是一次也好,有一點點悲傷,就是一點點也好啊。”

阿洄轉著手中的酒杯,雙眼看向遠山,嘴角依然是似有若無的微笑:“有些人的悲傷是給別人看的,有些人的悲傷卻隻能留給自己,而我的悲傷,已經交給風了。”

“阿洄,你在寫詩嗎?”江曉蕖看著麵前的江水,眼神迷離恍惚,“我也寫過詩,偷偷地寫給飛,然後再偷偷地燒掉。所以,他從來都沒有看見過。”她笑了起來,“後來,我想把它們再回憶起來,然後寫給飛看,可是,我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了。於是,我決定再寫新的詩給飛,可是,還沒等我寫出來,我卻又逃來了這裏。來了這裏後,我學會了喝酒,我以為喝了酒就又可以寫詩了,可是醉了之後還是寫不出。他們說喝醉了要去唱歌,要去宣泄,於是我就去唱歌,沒想到我居然唱得很好,就像從前的姐姐。可是我學會了唱歌後,卻再也不會寫詩了。所以說啊,詩,是寫給自己看的,歌,才是唱給別人聽的。”她越發地笑開來,而且是一發不可收拾,整個身體都跟著顫抖起來。

阿洄將酒杯舉到唇邊,慢慢地喝下去,空杯依舊握在手中。她沒有回頭去看江曉蕖,因為她知道,江曉蕖的眼淚從不在人前落下,即便此刻已打濕了阿洄的肩頭。

靜靜的江水,靜靜的風,兩隻蝴蝶靜靜地互相追逐著飛遠,阿洄的目光隨了蝴蝶漸漸遠去。

“那對蝴蝶會飛去哪兒?”江曉蕖輕聲問,帶著重重的鼻音。

“隻有它們自己知道。”阿洄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靜,她轉回頭看看窗內的葉淙,輕笑一下道,“你信不信,明天葉淙準得說落枕了。”

江曉蕖也回頭看看,不覺笑出聲來:“都是你害的,就是為了看你的背影。他跟我說,他第一次遇見你,看到的就是你的背影。”

阿洄用手指指上遊方向:“對,就在那邊,差不多算是城外了。本想找個僻靜的地方整理心事,沒想到偏偏被他遇到。後來,他跟我跑回了我來的那座城市,結果,我還是又回來了這裏。”

“所以葉淙也就又跟了回來。”江曉蕖坐正身體,拍拍自己的腦袋,“有點兒上頭了。葉淙到底得多有錢啊?應該已經有五家‘靜靜憂傷’了吧?”

“大概也算是有錢了吧。”阿洄淡淡道,“怎麼你沒聽說過嗎?他挺有背景的,算是大家子出身吧。”

“富二代唄。”江曉蕖撇一下嘴。

“也不全是。他父親是本市的官員,他母親在外地經商。他們雖然離婚了,但是都對這個兒子很好。不過,‘靜靜憂傷’倒真是他自己搞起來的。”阿洄側頭看看江曉蕖,“條件不錯吧?要考慮一下嗎?”

江曉蕖在阿洄肩上敲一下:“我說過,太漂亮的男人我不敢要。”

“他很漂亮嗎?”阿洄又回頭看看,轉回頭看著江曉蕖笑一下,“不過是比一般的男人清秀些,三十幾歲的人了,倒像是才出校門不久的大男生。”

江曉蕖歪著頭,仔細地看了阿洄的臉一會兒,笑道:“其實你也長得蠻清秀的,隻要稍稍畫個淡妝,再換個發型,絕對也是個溫婉秀美的女人。阿洄,你到底多大了?”江曉蕖有點兒後悔自己的莽撞,她知道,阿洄從不回答這樣的問題。

阿洄笑一下,她知道江曉蕖並不是有意要打探自己的什麼,好奇,是所有人的通病。

“應該比葉淙還大兩歲。有些人是臉老心不老,有些人是心老臉不老,還有些人是心老臉也老。”阿洄的嘴角彎彎地翹起來,“我都不知道我在說什麼繞口令了。”

“你不過是想告訴我,你跟葉淙的差距不隻是兩歲而已。”江曉蕖也笑起來,“問題是葉淙好像不這麼認為。”

“扯不到這上麵去。”阿洄向江曉蕖舉舉手中的空杯,再指指身後,“今天的任務似乎是完成了,可以走了嗎?”

“可是,我們要把他送到哪裏去呢?你認得他家嗎?”江曉蕖有點兒苦惱地回頭看看。

“‘靜靜憂傷’唄!總會有人想辦法的。”

江曉蕖拍拍自己的腦袋:“真是喝多了,連這都想不到。”她站起身來,稍微有些不穩,“我去結賬,你去打車,葉淙的車就先放這兒吧。”

阿洄搖搖頭,拉了江曉蕖走回門邊,道:“你就在這兒呆著吧,我讓侍應生幫著叫車就好了。”

阿洄在吧台上結過帳,走回桌邊,看著沉沉睡著的葉淙,悠悠地吐出一口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