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真的是因為酷暑難耐,阿洄總會在傍晚的時候來到‘洄漩’,總是會要李明宇調一杯清心,總是會端了酒坐到江邊去,就那樣隨隨便便地坐在江堤上,從不坐林泉為她準備的椅子。
葉淙也會陪了阿洄席地而坐,沒有多少話,就那麼靜靜地坐著。
“你不用理我。”阿洄淡淡地道,“我就是想靜靜地看江水。”
“你也不用理我,我隻是想這樣靜靜地陪著你看江水。”葉淙微微笑著,一臉很愜意的樣子。
阿洄向他舉舉手中的空杯:“可以幫我再要一杯嗎?”
“已經是第四杯了,你確定還要?”葉淙接過杯,略帶遲疑。
阿洄淡淡笑一下:“怕我付不起帳啊?”
葉淙噎了一下,站起身走進去,再回來時,手中端了兩隻大杯,遞一杯給阿洄:“李明宇新調的薄荷啤酒,味道也很不錯。”
阿洄看著手中碩大的啤酒杯,不由得皺著眉笑起來,她搖著頭歎道:“本來是件很有格調的事情,硬是讓你變得這麼通俗。”她舉起杯喝了兩口,用指尖輕輕拭一下嘴角的殘沫,“那就這樣吧,怎麼了?很不像阿洄是嗎?”看著葉淙帶點兒吃驚的目光,阿洄越發地笑開來,“難道你從沒想過,真正的阿洄是什麼樣嗎?”
“隻要是阿洄就好。”葉淙也喝一口啤酒,“別的,我不在乎。”
阿洄深吸一口氣,把酒杯放在身邊,側頭看著葉淙:“在你心中,阿洄是什麼樣的?”
葉淙撓撓頭,笑的有些扭捏:“怎麼會突然這麼問?”
“神秘?”阿洄笑一下,“涼薄?或者是刻薄?”
“美好。”葉淙打斷阿洄,“就像你的那些花一樣,一種安安靜靜的美好。”
“美好?”阿洄又笑一下,帶點兒嘲諷的味道,“這個世界上,還有美好嗎?或者還有,但絕不會是我。”阿洄搖著頭,“傻瓜葉淙,像你這樣的傻瓜才會相信美好,也隻有像你這樣的傻瓜才會美好。”
“在你麵前我真的就像個傻瓜,一個愛情傻瓜。”葉淙苦笑著,端起杯猛灌一氣。
阿洄也拿起酒杯,看著那淡綠色的液體,輕聲問道:“葉淙,你曾經擁有過愛情嗎?你曾經失去過愛情嗎?你真的還相信愛情嗎?”
“我相信。”葉淙回答的很幹脆,“即便曾經失去過,我依然相信。”
“所以,你是個愛情傻瓜。”阿洄側歪著頭,上翹的唇角依然在笑,那笑容,在暮色中顯得媚惑:“奮不顧身地向前,勇往直前地受傷?你還真是個傻瓜。”
阿洄將杯湊在唇邊,慢慢地,卻毫不停歇地喝盡了杯中的酒。
“喂,再來一杯怎樣?”阿洄笑著,帶點兒醉態,微微眯起的雙眼中卻全無醉意。
葉淙拿過阿洄手中的空杯,微微皺一下眉:“你到底行不行?我送你回去吧?”葉淙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放下手中的酒杯掏出電話來接聽。
阿洄站起身要走,卻被葉淙捉住了手腕。葉淙跟電話那邊的人匆匆對答幾句,掛線後對阿洄道:“江曉蕖找不到你,我讓她過來這裏。”葉淙站起身,直對著阿洄的眼睛,“回去裏麵吧,我真怕你掉到江裏去。”
“掉下去也沒有什麼不好啊?”阿洄壓低聲音,依然笑著,“最好是一路衝到大海裏去,離開這裏,一了百了。”
“你嚇死我算了。”葉淙緊緊地握住阿洄的手腕,仿佛她真的會掉下去被江水衝走,“乖啦,跟我進裏麵去。”
阿洄笑著搖搖頭,任由葉淙拉著自己向裏走。吧台邊沒什麼人,阿洄坐下來,笑著對李明宇道:“一杯清心,還有你的故事,可以嗎?”
李明宇看看阿洄,再看看葉淙,帶著一點點尷尬。
“你從不強迫別人講故事給你聽的。”葉淙向李明宇暗暗擺擺手。
阿洄用手托了腮,看著李明宇道:“人呢,都會有些不願說出來的故事,我也一樣。如果是美好的故事呢,讓它在心裏慢慢開花,獨自享受這種美好,有時也是一種心靈的放鬆。可是,如果是不那麼美好的故事,也把它放在心裏,它會不會就像是一棵仙人球,總是不斷地刺痛著自己呢?”阿洄輕輕地笑一下,“倒不如說出來,說不定會碰巧遇到一位高明的園藝師,能幫你軟化所有的刺,並且,讓它也為你開出美麗的花兒來呢?”
李明宇正在調酒的手停頓了一下,看著阿洄微微上翹的嘴角,心底的某處地方被撥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