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寢室裏發現有一隻耗子出沒,折騰了宗寶幾乎一宿沒合眼。
宗寶睡在上鋪,但是總覺得那黑乎乎的家夥已經爬到了自己的床上,就在自己的頭頂或是腳下,整個人裹在單子裏蜷縮著。很長時間,耳朵支楞著聽著四下的動靜,人不敢動,生怕碰到那家夥。
在黑暗中煎熬了不知多久,人昏昏沉沉地睡著了。朦朦朧朧覺得腳心癢癢,是那隻耗子!猛的驚醒,這下出了一身冷汗,全身的汗毛都張著,身體蜷縮得更緊了,膝蓋都碰到了自己的下巴頦。威脅距離自己這麼近,大腦此刻格外的清醒,耳朵監控著腳下,身體表皮上的汗越來越涼,這一刻四下仍是平靜的,除了來自下鋪的呼嚕聲,沒什麼動靜。又聽了會兒,心慢慢放下了,也許剛才碰到的是單子角兒。
天蒙蒙地就要亮了,精神上極度疲憊,恨那隻耗子,恨得人在單子裏直咬牙,恨著恨著又朦朦朧朧地失去了意識。
一個輕鬆的夢剛起了頭,開始地動山搖了,宗寶睜開眼睛從單子裏探出頭,天亮了,下鋪的珍珠正在起床。
珍珠本名馬小康,體重超過二百五十斤,所以同學們都親切地稱呼他珍珠(真豬),每次起床上鋪的宗寶都感覺像一場地震。
陸陸續續寢室裏的另外三個也起了床,照例在這個早晨嬉笑打罵,好像昨晚鬧耗子的事根本就沒發生過。
宗寶躺在床上沒有馬上起,人沒精神,望著天花板心中鬱悶。昨晚那會兒這四個流氓格外地亢奮,上竄下跳地滿屋子圍追堵截,四個流氓獸性大發欺負一隻弱小的耗子。當時宗寶著實看清了他們的嘴臉,但感覺自己更弱小,心裏不是滋味,站在桌子上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豎著,那一刻真羨慕他們,可以不怕耗子。
有時候宗寶細細地想,自己為什麼要怕耗子呢?它們那樣渺小,到底可怕在哪兒呢?想得時候就鬱悶,怎麼想都想不清楚。從小時候起隻要一見到這東西,甚至腦子裏一出現它們的身影,自己就會感到渾身不舒服,盡可能避而遠之。以前一直都有訓練自己的念頭,曾經找了張《鼠災》的碟子鼓起勇氣地看,但看著看著就看不下去了,畫麵上那一隻隻黑乎乎拖著細長尾巴的小身影和它們‘吱吱’的叫聲令自己毛骨悚然,還是投降了。或許宗寶有時候想通了,這就是自己的天敵,這輩子就是要怕它們,想到這兒,人輕鬆了,但又沮喪了。
上午第一節課是老師劃重點,再過兩天就要期末考了。宗寶覺得每年這個時候是老師們最得意的時刻,嘴裏句句勸世良言,台下平時那幫偶像派和造反派們這會兒都老實了,都很懂得抱佛腳,個個伸長脖子聽得入迷,看到此情此景宗寶心裏暗暗地笑。
應該是在所有人眼裏宗寶選錯專業了,在這所大學裏,宗寶選的是曆史係,如果是別人這沒什麼,但是宗寶肯定是學錯了,宗寶至少應該學工商管理方麵的專業,因為將來有個價值數億的宗氏集團等著他繼承。
在這座海濱城市裏是沒有人不知道宗氏集團的,宗氏的發跡史也被這座城裏街頭巷尾的人們津津樂道。宗氏集團創始人宗漢,也就是宗寶的父親,以前是市文化局的一名科員,八十年代末下海經商,剛開始隻是經營一些涼席和拖鞋方麵的簡單日用品,慢慢的靠積累起來的資金發展日用百貨,十幾年後有了現今的規模,創造了白手起家的神話。這個城市有座七十層高的摩天大樓是屬於宗氏的,當然也屬於宗寶,他是宗漢的獨子。所以宗寶三年前入校時選學曆史,在很多人眼裏這孩子太任性了,這就是富家子弟。
但誰也不會真正了解宗寶心中的情感,宗寶有時候恨財富,如果不是因為財富,也許母親就不會離開父親,離開這個家。雖然宗寶還不清楚父母離婚的真正原因,但是總覺得跟這些有關。母親離開的那一年宗寶隻有十歲,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生活在那一年就此結束了,跟父母在一起生活對宗寶來說變成了一個美麗的夢。宗寶經常會這樣感觸,自己有的別人沒有,別人有的自己也沒有。
宗寶永遠都記得當年母親離開自己去西班牙的那一刻,在機場宗寶緊摟著母親,想留住時間。“好好學習,多看書,將來做一個有學問的人。”母親這樣說。“媽媽,我將來成為一個有學問的人,你就能跟爸爸在一起嗎?”宗寶這樣問母親。一瞬間母親緊緊把宗寶摟進懷裏....為什麼!為什麼要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