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說明來意,欲花錢與老漢買兩套粗布衫子。
那老漢一臉愧色,說道:“慚愧得緊,咱們鄉農野人,遇上這等亂世,不被餓死,已屬萬幸。老漢一家三口,僅有男女兩套衣服,出門也得換著穿哩。”
白若雪一聽,心想三人隻穿兩套衣服?世上哪有這等窮苦人家,定是這老兒小氣,不肯施舍。
當即上前推開柴扉入內,走到破舊不堪的茅草矮屋簷下,隔著窗間的木柴欄杆,向屋內微微一瞅,見一個老婦穿著一身極其單薄的內衫,正將一根樹根也似的東西,放進口缸一般大小的杵臼裏舂搗,似是在做藥餅。
見此情景,白若雪心知老漢所言果然不假,鄉農人家,日子真個很清苦。轉身正要走開,忽聽老漢的聲音在身後道:“本該請二位小相公和少夫人進屋用飯,隻是家裏沒有米糧招待貴客,平日我等一家三口,以吃樹根聊以度日。”
白若雪聽他這麼一說,方知老婦杵臼裏舂搗的東西,原來卻是樹根,乃是他們一家三口日常口糧,並非藥膳。
白若雪自身上掏出十兩文銀交在老漢手中,兩人出得門來,不多時又遇到一戶人家。
這戶人家以打獵為生,日子倒也過得並不如何寒酸,一家人身上穿的都是獸衣獸鞋。
他們隻道蕭影和白若雪是為情私奔的富貴人家公子和小姐,也不問兩人何以舍卻華麗衫兒不穿,而來討要粗布衣衫,一個中年婦女入裏屋,出來時手中拿了一男一女兩套衣服,將之分塞給蕭白二人,嘴上笑著道:“進去換上吧!你們倆現下這身衣服,到哪兒都惹人眼。若給家人追上,棒打鴛鴦,活活拆散你們,你們這輩子,可就完啦……”她話也真多,絮絮叨叨,無非說些男女之間的情愛之事。
饒是白若雪性兒開朗,也直聽得暈上雙頰,心想出言辯解,人家斷然不信,倒也不必管她怎麼說。當下隻當耳邊風,紅著麵頰說道:“可還有另一個房間,男女有別,我……”
那中年婦女笑著道:“喲,這會兒倒害羞起來啦?你去我閨女那間屋裏換穿吧。”說完當先前去推門入內。
蕭影悄聲在白若雪耳際道:“你扮婦人,我扮中年男子。”
“我不要!”
“為甚麼?”
“扮婦人多難看,我不要。啊,你該不會要我扮成你媳婦兒吧?”白若雪一張俏臉倏地漲得通紅。
“咱們隻是扮成農家夫婦,又不能當真,你羞什麼?你若不情願,那便……”
“好啦好啦,我扮便是!”說完她微微低頭,羞答答的道:“隻不過……”
“什麼?”
“隻不過,這隻是權宜之計。一路之上,你不可討我……討我便宜……”
蕭影嘿嘿笑道:“那得看你乖不乖咯!”說完轉身入內,更衣裝扮。
白若雪也不知他在開玩笑,還是當真對自己別有用心,正要開口再說,蕭影已砰地一聲關上房門。
她雙足在地下頓得兩下,丹唇向著蕭影進去的房門一努,輕聲道:“再敢討本姑娘便宜,把你另一隻腳也踩爛了。哼!”跟著中年婦女進了另一間房屋。
兩人出來,四眼一對,白若雪“噗嗤”一聲樂了,指著蕭影前仰後合笑道:“看你土裏土氣,小……蕭影的半分瀟灑模樣兒也沒了!”
她本欲說“小淫賊”,經半日相處,兩人心意稍通,這聲“小淫賊”便叫不出口。
蕭影卻見她仍是粉麵俏臉,全身上下,除了一身衫兒像鄉裏農人,一無變化。粗布衣衫,卻也擋不住她的俏美身姿。
兩人一相對比,倒是儼然似一對父女。
他責備道:“看你扮成什麼樣兒了,還笑!”
白若雪忙以纖手掩住櫻唇,雙眼盯著蕭影,仍自發笑不止。
蕭影一本正經道:“我說白大小姐,咱們這可是去救人,不是上台演戲。你這身裝扮,讓人一看,立馬露餡,還救人不救?”
白若雪嘴唇一撇,嬌嗔道:“凶什麼凶啊,人家再去改過不成麼?”說著扭腰轉身,複又進屋去裝扮。
話說蕭影在裏屋換好衣服,順便從地上抹了一把泥土,塗於臉上,眼見牆壁上掛了一張山羊皮,便扯下一撮來粘於頷下。再經一番精心雕琢,他直似一個三四十歲的農家漢子,惟妙惟肖。
白若雪一會兒複又出來,打扮得土氣了幾分,不過與蕭影一相比照,仍不似一對夫婦。
蕭影道:“罷了罷了,事態緊急,這便上路吧。”說著別過中年婦人一家,當先而行。
白若雪自後追了上來,樂道:“我這樣子不像農家婦人麼?”
蕭影道:“什麼農家婦人,倒似老夫的閨女啊!”
白若雪笑得更開心,晃到他身前,煞有介事地道:“爹,女兒這廂給你磕頭啦!”話方說完,如花笑靨嘎然而逝,一臉悲戚,垂頭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