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塵、李宛兒試著抱蕭影,也是抱之不起。
朱瑤除下披風,鋪在雪地上,又將厚厚的襖子脫下墊在披風之上,抱蕭影放在其上,自腰間抽出黃金軟鞭,結係於披風之上,如此拖動軟鞭,劃行在軟雪之上,自是省了不少氣力。
如塵、李宛兒見行進太過緩慢,也從身上撕扯布匹,撮成繩索,結係於蕭影頭下的披風兩邊,三人同時用力,蕭影便似躺在雪橇之上,隻覺兩旁堆滿白雪的樹木不住倒退。
朱瑤淚眼婆娑,左顧右盼,找尋她與蕭影同騎而來的白馬所在,卻是一無所獲。正自沮喪間,猛聽身後風萬裏等人的聲音追了上來,心下又愁了起來:“糟糕,影哥哥傷勢極重,有無可救,尚是未知數,他們這一追上來,再要耽擱治療時間,不是要他命麼?”
尋思間,風萬裏、高雷、公孫一電已然奔到身前,朱瑤不及再想,忙讓如塵、李宛兒拖拉著蕭影,繼續前行。
她則搶過李宛兒手中長劍,架住自己脖頸,決然道:“你們若敢往前一步,我便死給你們看!”一副凜然不可侵犯的樣子。
風萬裏等人哪敢向前半步,站在原地好說歹說,勸其不可放走蕭影,朱瑤哪肯依,直在皓潔如雪的粉嫩頸項上劃出一道血線。
三人見狀不敢再勸,隻好說些好話,軟語求懇她一同回去,否則他們無以向皇上交差。
朱瑤憂心蕭影傷勢,眼見天將黑定,更不理會他們苦苦哀求,出聲喝令三人退後,直追蕭影等人去了。
如塵、朱瑤、李宛兒拉著蕭影,行出二三裏地,見後無追兵,便在雪地上生起一堆火,一則取暖,二則在積雪中化些熱水,幫蕭影洗淨創口,上藥包紮。隻見他一身衣服千瘡百孔,被刀劍砍劃得不成個樣子,身上的刀劍之傷亦是密密麻麻。
三人一邊替他上藥兒包紮,一邊暗暗心驚:“傷成這個樣子,在常人來說,哪裏還有命在?”
朱瑤、李宛兒均自垂淚不止,如塵因其蕭影與朱瑤之間的關係,心裏仍自慪著一口氣,雖自心痛,卻也不肯在兩個小輩麵前露了形跡。
未離險境前,蕭影放心不下如塵和李宛兒,苦苦支撐,硬是挨著不至昏死過去。這一離險境,便再也支持不住,一路昏迷不醒。
此刻他昏昏沉沉,竟是發起燒來,嘴裏不時叫喚:“師父……”“宛兒……”“瑤兒……”有時也叫兩聲爹媽和姐姐,想是昏迷中夢見了他們。
如塵、朱瑤、李宛兒忙活一個多時辰,才將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大致清洗包紮完畢。避於男女私隱,私密之處終究不好檢視包紮。
好在男人身上私密地兒不多,再說那個地方也不易受傷,又不見鮮血滲出,三人這才鬆了口氣。
如塵安慰二女道:“你們兩個也不必太過擔心,他身上傷口雖多,卻未傷及要害,隻是流血過多,該當於性命無憂。為防敵人來追,咱們還得急行趕路。”
怕道上遇見朱溫等人,三人不敢向東,徑直往西行去,想找個市鎮給蕭影療傷。
月色之下,雪原莽莽,卻到哪兒找市鎮去?
行得兩三個時辰,人人都又餓又疲,實在走不動路,便將蕭影安置到一株遮天大樹下,避開風雪。
李宛兒拿出幹糧,見蕭影兀自昏迷不醒,便將麵餅分而三人食之。
朱瑤肚內雖餓,卻是食不下咽,嚼得幾下,伸手探了探蕭影的鼻息,料無大礙,拿出隨身攜帶的那管碧玉洞簫,坐在一旁的雪地上,迎著淡淡月色,淒淒厲厲地吹了起來。簫聲哀婉低沉、悲愁寂寥,卻是一曲《漢宮秋月》。
如塵過往在深宮之中,聽這樣的曲子,那是司空見慣了的。
單聽曲調,不用問,她也將朱瑤的心境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她在擔心蕭影之餘,更感傷日後的離別愁緒。不過你也是活該遭此業報,誰叫你是朱溫的賊女兒!”
話雖如此,但覺這曲簫音,仿佛有著極大的磁性,吹得自己的一顆心,情不自禁要去探尋她的內心幽處。此時此刻,不道為何,自己的心似乎與她貼得好近好近。
不由自主看了一眼朱瑤,隻見她十指纖纖,交錯起伏,寂然嬌坐,悠然雅奏,月光如水般輕柔,灑照在她美玉似的麵龐之上,如斯白雪映襯之下,整個人宛若幽蘭吐芳,當真妙不可言。
初初看她這眼,隻覺似曾相識,不覺心頭一暖,略一回神,又複憎惡如前。心想也許是朱溫殘忍無比地殺死自己女兒的緣故,自己一顆心,潛意識亦想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對她的一股恨意始終未消。
在雪地間小睡一陣,三女疲意漸去,卻是朔風如刀,身上越來越寒冷。朱瑤更是將披風、襖衫脫給蕭影墊在身下,這時早自凍得不成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