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書畫收藏
作者:閻正
(接上期)
石魯開始反抗
人的思想猶如商店裏的花布,形形色色,尤其在緊要關頭,就愈加色彩分明。
牛棚——這個“文化大革命”的產物,一時關進了大批的“牛鬼蛇神”,當然這也是特殊時代把人改變了的特殊名稱。從今天的眼光來看,這些“牛鬼蛇神”裏不乏好人,很好的人!但是,好人到了這步田地,自然也會表現出不同的態度和反應。
古詩雲:“疾風知勁草。”“危難見忠貞。”認識一個人,常常要在風雲聚會的雷雨之夜,而不是天晴日朗與花前月下,或被陽光罩上了假色,或被月影模糊了麵孔。
這眾多莫名其妙的“牛鬼蛇神”們,不是終日憂鬱沉悶,聽之任之,就是惦記老婆孩子,珠淚不幹,不然就是自尋短見,斷絕紅塵。也有的急於檢查過關,卸下“牛鬼”衣冠,從“舞台”上回到“觀眾席”,冷眼逍遙地觀察著變幻莫測的政治、人生。
石魯沒有聽之任之,沒有淚珠漣漣,沒有去死,更沒有打算蒙混過關,然後去當“觀眾”。他永遠不會去當“觀眾”,延安時代他就那樣羨慕演員,爭取“上台”,今天既然曆史的漩渦把他卷上“文革的舞台”,他就要認真地演一演,他在棒擊反省之後,開始反抗了。
石魯後來回憶說,“文化大革命”一開始,他住在精神病院裏後被揪回美協,每天遊街,遭受挨打和批鬥,隻希望晚上能睡一會兒,養養身上的傷。後來他漸漸地看出點名堂,原來是一幫新權貴掌權,豹狼當道,他身上的熱血就沸騰起來!
在省文化局的集體“牛棚”裏,他受審受刑,在駭人聽聞的摧殘麵前,他直言不諱地表白自己的觀點:
“我對江青、張春橋、姚文元等人的曆史表示懷疑,我懷疑江青‘文化大革命’旗手的稱號。”
他在所謂的“交待材料”中就更毫不含糊了,他寫道:
“我罵‘豹狼當道’,其用意是笑話諷刺司令部亂用人,黨的許多老中央政治局委員怎麼一下子煙消雲散了,而如江青、張春橋、姚文元怎麼都選成政治局委員,我對他們的革命曆史實在懷疑到極點。……我們黨為什麼不重用像朱德、周恩來、陳毅等同誌那樣身經百戰、開創新中國江山的英雄好漢。”“我對江青的反對集中在江青的‘文化大革命’旗手的地位與部隊文藝座談會紀要上。我反對她的‘解放十七年來的文藝界被一條反革命修正主義黑線專了無產階級的政’的總估計。……我把這論調在心中概括為專製主義的動向。”
最後他竟大膽地和審訊者展開了辯論。
他厲聲問道:“朱老總為什麼靠邊?”“陳毅有什麼罪?”“賀龍有什麼罪?”
“江青、張春橋、姚文元是什麼人?他們憑什麼進政治局?”
悲壯之言,猶如金石,擲地有聲,震聾發聵。同在“牛棚”的老幹部、老同誌聽了這些“掉頭”的話,激動得心裏流淚!多少人暗自稱讚:“石魯,硬骨頭,好樣的!”“是條漢子,講得真痛快!”
審訊者們回答了,但不是用嘴,是用拳頭,用皮鞋,用棍棒!
石魯屈服了嗎?沒有!他豈止是條漢子,他是塊“頑石”,是真正的名符其實的共產黨員。在非刑麵前,他絕不退讓一步,有人問他:“你是不是糊塗了?”
他說:“罵江青我不糊塗,江青我了解,我不能說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