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並非沒有提防著羽澤的突然回宮,特特安排了幾個小仙子在妙和宮門口站崗放哨的,誰料這幾個小仙子抵擋不住誘惑,悄悄折回青玄殿裏,跟在我身後看起牌來。
羽澤朝著我緩緩走了過來,吩咐其他小仙子道:“你們都散了吧,該做什麼做什麼。”語氣很平靜,神色很淡然,但這更令我感到不安,可我的身子就像被施了什麼定身咒一樣,絲毫沒有辦法移開,眼睜睜看著羽澤居高臨下地站定在我麵前,臉色越來越陰沉……
心中默默念叨著“伸手不打笑臉人”,我扯了扯臉皮,擠出個諂媚的笑容來:“殿下,您回來啦?我去給您泡杯茶。”說著,悄咪咪地將自己不老實的腳從凳子上挪下,邁腿就要溜,後衣領卻被人一把扯住了,身後一個低沉聲音悶悶開口:“你能給我解釋一下,我不在的時間,你在妙和宮裏都做了些什麼嗎?”
我“哦”了一聲,沒敢轉身,掰著指頭開始羅列我所做的事情:“吃吃飯,喝喝茶,賞賞美景聊聊天,逛逛院子打打牌……”話畢,背後半天沒有聲響,我小心翼翼地轉身去看羽澤,他正以手撫額,閉著眼睛抬頭望天,仿佛努力壓抑著什麼,卻默然不語。
一陣狂風忽然襲來,桌上的馬吊牌被吹得七零八落,狂風卷了幾張牌從青玄殿扇形的窗戶吹入了室內,把堆在床榻上的一疊書籍吹得“嘩啦啦”響。
羽澤終於放下了額上的手,緩步朝著他房內走去,走到門邊時駐足:“沒收你聚眾賭博得來的所有銀兩,罰你在幽錦殿關禁閉半個月,好好反思。”
我一聽要沒收我這麼長時間辛辛苦苦的勞動所得,瞬間心碎,小聲哼哼了一句:“能不能給我留點銀兩?沒收一半怎麼樣?”
他轉過身來,麵色煞白,以手撫胸,道:“再加半個月的禁閉期。”
就這樣,我被關在了幽錦殿裏,失去了自由。
對於我來說,打馬吊是人生的一大樂趣,它同享受美食一塊支撐起了我人生幸福的整座江山,如今我痛失半壁江山,隻能一個人悶在空曠冷清的幽錦殿中摸著馬吊牌。
一缺三呢,怎麼玩?
想了想這寢殿名字也是取得好,名叫“幽錦殿”,那不就是幽禁嘛。
一個月仿佛有一年那麼漫長,等到羽澤打開我這幽錦殿門的時候,我正披頭散發地數著頭發絲兒玩,那時候,我已經數到第三萬八千兩百二十七根頭發,比我的歲數還多了。
他打開門的時候,我下意識地用手遮住雙眼,擔心刺目的陽光照得我不適,然而並沒有光線透過我指縫照到我眼中,外麵一輪明月高懸天際,我已經被關得白天黑夜都分不清了。
雖然我心中已經紮了羽澤好多遍小人,還將他多次炸飛到了天上,可天子畢竟是天子,我不敢表現出絲毫的不敬,甩了手中數了一半的長發,像一隻四條腿的動物一樣爬著到他身邊,一把抱住了他的腿,淒厲地認錯:“殿下!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他涼悠悠的聲音傳入耳畔:“錯哪了?”
我倒豆子般把最近犯下的罪行一股腦兒地倒了出來:“我不該慫恿你宮中之人聚眾賭博,不該抓了你池水中的二十三條何羅魚清蒸,不該偷吃了你後院樹上的三十三顆密葉果子......”
我一邊說著,一邊悄悄抬眼去觀察他的反應,他麵色沉靜,刀削般棱角分明的臉龐在月色下顯得尤為白皙,平日裏肅然若寒星的眼眸微微眯著,帶了點弧度,他這模樣,是在笑嗎?
我揉了揉眼睛,這回幹脆大膽地抬頭與他對視,想琢磨清楚他的表情,他卻忽然抬起一隻手,攏在唇邊輕輕咳嗽了一聲,側過臉,道:“下不為例,你起來吧。”
他這麼說,估計是原諒我了,我像個被關在籠子裏太久的神獸,恨不得立馬搖著尾巴衝出殿外去撒歡,順便在草叢中滾兩圈,當即邁開雙腿往幽錦殿跑,袖子卻被羽澤尾巴扯住,我納悶又緊張地看著他:“殿……殿下,還有什麼事?”
如今我刑滿釋放,他不會是反悔了,還要再關我吧?
這回,他的表情終於讓我給看清,那黑曜石般的眸子仿若星光,一抹彎若月牙的笑意真真切切地展現在眼前。他放開了我的衣袖,指了指妙和宮正殿方向:“有一個人非要把鳥賣給妙和宮,不過我覺得,她可能是來找你的。”
賣鳥的?如今天界賣鳥的不是就隻有我和老王了嗎?
這回羽澤未再阻攔我,任憑我撒丫子朝著正殿跑,待我走到正殿門邊,就見一個滿頭白發卻精神矍鑠的老嫗正被一群仙子仙傭圍在一處,扯了嗓門吆喝:“我這些鳥兒今兒剛捕到的,個個都機靈乖巧。”她說著,從鳥籠中捉出一隻大鵬的孩子,小鵬,道:“瞧瞧這小家夥,長大了必定是展翅高飛的好手,絕佳的代步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