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啊,千萬不能忘記了自己的初衷,而我的初衷就是趁機逃離他,回去過我自由瀟灑的日子。
正當我想清楚目前的境況時,不遠處深藍色、淺藍色的兩抹身影已經朝著我走來,宣告著我錯失了逃離此地的良機。
藍楹依然披著羽澤那件深藍色的衣袍,手中抱了一大束鮮花和幾塊紅薯,羽澤的手中提了幾條鯽魚。
水靈靈的鮮花嬌豔欲滴,上頭的露珠在陽光照耀下晶瑩透露,她走近我的身旁時,沁人心脾的花香撲鼻而來。
藍楹將紅薯放到地上,臉上的紅暈比她懷中的鮮花還要嬌豔,她把那束花擺到我身旁:“你看,這些花兒漂亮嗎?”
我很合時宜地打了兩個噴嚏,這噴嚏其實是因為失了衣袍加上漸漸微弱的火堆被冷出來的,可我稱之為合時宜是因為我看這束花不順眼,正好有借口貶損它,我揉了揉鼻子道:“漂亮是漂亮,可惜味道太衝,我又花粉過敏。”
羽澤一言不發地蹲下,往火堆裏頭添了些柴火,施了個術法將柴火重新點燃。
紅薯被埋在火堆底下,鯽魚被架在火堆頂端,羽澤手中有一個空心的葫蘆,看樣子裏頭是裝了清水,他將葫蘆遞給我:“喝水嗎?”
藍楹口中說的那隻被她烤得太幹的雞是被我吃掉的,其實我已經一夜未進水,此時的確口幹舌燥,可是一股沒來由的氣忽然堵在胸口,揮發不出來,我態度很不好地用手拍了一把羽澤遞給我的葫蘆,本來我是想說“我不喝”的,話到嘴邊卻不受控製,我說的是:“我才不要喝!”
我也未曾想到自己行為會如此粗魯,在我重力一拍之下,葫蘆裏頭的水飛濺出來,撒在羽澤的衣衫上,將他自己澆了個濕透。
他臉色一沉,沉默地放下了手中的葫蘆,一旁的藍楹急急忙忙地從懷中掏出一方絲帕來,幫羽澤擦拭著衣衫上的水漬,我隻覺得自己胸口那股氣更是堵得慌。
不一會兒,火堆架子上的烤魚已經開始滋滋冒油,藍楹從袖中取出兩個金黃色的不知名的漿果,將果汁擠在烤魚上,又拿來一根木棍在火堆底下撥了撥,羽澤很有默契地添了一把柴。
我從頭到尾低著頭,看著眼前的一把狗尾巴草。
藍楹從火堆底下扒拉出幾塊烤熟了的紅薯,左右兩隻手齊上陣,小心翼翼地將紅薯皮剝開,中途不小心被燙到了青蔥玉指,“啊”得一聲低吟,兩手捂著自己的耳垂一陣,折折騰騰的總算將半個紅薯剝好了,笑臉吟吟地將紅薯放到羽澤唇邊:“殿下,紅薯已經能吃了。”
羽澤接過紅薯,卻將它遞到我跟前。
我將頭一偏,沒有接他的紅薯。
他聲音涼涼的:“真的不要?”
我聲音悶悶的:“真的不要!比珍珠還真!”
我聽到他冷笑一聲,忍不住悄悄偏了眼風去瞟他,隻見他自己咬了一口紅薯,又伸手取了火架子上的烤魚,細細剝下了上頭些微的焦炭,將烤魚給了藍楹:“她不吃,你吃!”
藍楹一臉巧笑倩兮,伸手要去接他的烤魚,羽澤微微避開了她的手,道:“我喂你。”
我覺得這個地方真是糟糕透了!我一點也不想再待在這裏!
我從地上猛然站起來,轉身就走。
羽澤聲音冰冷,夾著從未有過的肅然:“上哪去?”
我心想上哪去都好,隻要是沒有他的地方。但是我沒敢這麼說,隻是道了句:“我去解手不行啊?”
他的語氣這才柔和下來,淡淡道:“自己小心點。”
此時的我明明很討厭他,明明想要逃離他,可是他這樣一句語氣平淡卻含了關切的話卻讓我鼻子忽然一酸,我沒敢再接他的話,怕自己說出來的話帶了哭腔。
我已經想好了,趁此機會徹底逃離,以後山高水長,再也不要跟他有什麼交集,這個人總是讓我變得很反常。我本來是一個簡單卻快樂的人,自從他出現,我時而怨時而怒,時而嗔時而恨,我變得不像我自己,這真是太可怕了。
我一頭紮進了茂密的樹林裏,也不知道該如何走出這片林子。
木荷樹高大的樹冠和濃密的樹葉投下一片陰涼,樹上白花正盛,香氣馥鬱。時不時有鳥聲清脆地回蕩在空曠靜謐的林中,幾隻麋鹿伸長了舌頭將草從土地上卷起,細細地咀嚼著,聽到我的腳步聲,它們紛紛警惕地停下的嘴,抬頭將我望著。
我心情很不好地撿起幾塊石子,故意朝著它們丟去,幾隻麋鹿撒腿就跑,幾個跳躍便消失在密林中,徒留我一人握著石頭像個傻瓜般站在原地,我忍不住自嘲:“清湄啊清湄,你跟野獸都沒法好好相處嗎?所以你跟任何人都沒法好好相處……”
鬼魅森林位於招搖山中,想要走出林子就應該找溪流,沿著溪流一路向下,盡頭便一定是山穀的穀底了,不遠處有流水嘩嘩之聲,我朝著水聲方向行去,很快就看到一個小小的瀑布和一汪清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