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龍有靈性,它知道此時該做什麼。
我目光呆滯地抱著瑤琴,坐在應龍背上,看著兩旁的景色飛一般掠過,消失。
忽然,應龍長吟了一聲,將我的神思拉回,原來是到了戰場。
羽澤果然騙了我,還說什麼“他來斷後,不會有事的”,我還以為他有什麼妙計能夠化解幹戈,卻原來也不過是硬拚。
這才是羽澤吧。
“清湄,我們不求別人。”
他天族太子羽澤何時求過別人?何時誠服於人?
他隻會在床.上的時候用一種連哄帶騙的語氣央求我罷了。
嗬,這個男人……
此刻他就在那可怕的包圍圈裏,麵對著車輪戰孤軍奮戰,地上已經屍首無數,而他渾身浴血,殺得很是狼狽,一雙赤金色的眼眸中滿滿都是疲憊。
在包圍圈外頭悠閑觀戰的蓬萊王和青蘿仙子轉過了頭,他們看到了我。
“那是什麼?”青蘿仙子問。
我看不到自己的模樣,也從未仔細觀賞過自己魔化了之後的臉,因為這種時候我不敢照鏡子,因為連我自己都會害怕。
但我低頭就能看到自己魔化了的身子,全身覆蓋著紫黑色的鱗片,手腳的指甲暴漲,周遭還縈繞著紫黑色的魔氣。
蓬萊王看了過來,隻瞥了一眼就大驚失色,恐慌道:“護駕!快點護駕!”
已經習慣了用“護駕”二字,其野心昭昭,可見一斑。
一波圍攻羽澤的士兵們連忙圍住了蓬萊王和青蘿仙子,警惕地望著我。
羽澤正一邊用劍格擋開幾支飛箭,一邊用腳踢開了一把襲擊他的砍刀,聽到蓬萊王的吼聲,分心來看我,也驚詫地低呼:“清湄!”
他這一分心,就不小心中了身後的一刀,那一刀砍在他小臂上。
我從應龍背上一躍而下,正正跳到了他身旁,一把捉了方才用刀砍他小臂的士兵,小兵被我掐著脖子舉到高空中,眼珠子爆出,臉也迅速青腫了,他驚恐地連求饒的話都說不出來。幾個他的同夥用刀砍著我的胳膊,想要將他從我手上救下,刀劍在狠狠襲向我胳膊的瞬間被折斷成兩半,於是他的同夥們也害怕了,驚恐地連連倒退。
我曾聽身旁的小妖阿蛛說過,我魔化後的臉比地獄之中的鬼更可怕,眼睛猩紅,凶光畢露,此刻,我正用這樣一張臉看著眼前被我舉高的士兵,還朝著他冷笑了一聲,這沒用的小雜碎,居然在我眼前腦袋一偏,昏過去了。
我將他隨意地丟在地上,又轉身,一手一隻地拎起了方才用刀劍砍我胳膊的兩個士兵,他們倒是機靈,見我放過了方才暈倒的那個,雙雙腦袋一偏,裝死,我便遂了他們的願,雙手微微一使勁,接連兩聲“哢嚓”,那兩個裝死的士兵真死了。
這下子也不用再打鬥了,千百名士兵簇擁著他們的首領——青蘿仙子和蓬萊王,嚇得屁滾尿流,逃之夭夭。
我聽到士兵們邊跑邊呐喊:“魔尊出世!天地浩劫啊!”
人群瞬間散盡,唯留我和羽澤在原地。
羽澤終於支撐不住自己的身子,倒在地上,虛弱地喘著氣。
我站在距離他半丈遠處,不敢靠近他,因我知道自己現在的模樣,很可怖,我怕嚇到他。
不料他虛弱地開口:“清湄……過來,扶我起來。”
我腳步微頓,還是有些猶豫。
他見我遲遲不動,又自己支撐著身子抬頭看我:“怎麼了?”
我用布滿鱗片還指甲暴漲的手撫著自己粗糙的臉,小聲道:“我不是清湄,我是魔,你不害怕嗎?”開口說這話的時候,我聽到自己那嘶啞如拉鋸的聲音,連聲音都變得如此可怕。
他歎了歎氣,道:“無論你變成什麼模樣,你都是我的清湄,來,扶我到應龍背上去,兒子還在等藥。”
聽到他的話,我心中一片酸楚,又一陣柔軟,那些覆蓋在我身上的鱗片漸漸消退了,指甲也一寸一寸縮短。
我摸著臉,發現皮膚已經變得光潔,這才敢小跑著到他身旁,將他扶上了龍背。
他身上有好多傷口在流血,我將他平放在龍背上,以自己的腿給他枕著頭部,緩緩運氣為他療傷。
如今魔魂歸位,做起這種事情來便輕鬆了許多。
他一邊接受我的療傷,一邊虛弱地開口:“不要哭,瑤琴也不希望看到你哭。”
瑤琴的背部被紮了密密麻麻的箭,就放在龍背上,離我不遠處。
我抹了一把臉:“嗯,我不哭。”但是眼淚卻像是這連綿不斷的雨水一般,流淌而下,落在羽澤的臉上、身上。
他有些吃力地伸手,拂過我臉頰,抹去了一些水澤,最後隻深深地歎息了一聲,不再言語。
祝竹去堵山采摘天楄很順利,早早就等在妙和宮了,我們將采來的萆荔交給他,他為空濛熬製了藥,又喂他喝下。
聽祝竹說,那些用以封印凶獸妖魔的珠子能夠吸收妖魔氣,他率先拿出了赤真珠,我和羽澤也將手頭的珠子全拿了出來,串成個鏈子戴在空濛脖子上,以吸出他體內殘餘的妖魔之氣。
這幾顆珠子都頗有些來曆。
之前我被貶謫墜地,砸了正曆劫的羽澤,同時遇到了饕餮,撿到紫金珠,現如今想來,饕餮的封印該是被我解開的。至於白銀珠,是我同羽澤一道在凡界尋找應龍時,從檮杌和小雅仙子那裏拿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