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木付出了慘重的代價,為自己獲得了幾十秒的逃逸時間。彎刀眾、韓揚、眾好漢,甚至天凱武對此都無計可施,而已經身首異處的伊莎貝拉,卻成功地拖住了阿木,為救回自己的主人,贏得了最後一線希望。
沃克和韓揚先後趕到了。
沃克沒有衝上去和瘋狂的阿木決鬥,也沒有忙於救助瀕死的好漢,在距離阿木十步遠的地方,沃克手捧象牙塔跪倒在地,開始專注地冥想。
伊莎貝拉,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你還在捍衛你的主人。我知道你的靈魂定未消散,你還在關注著戰局,關注著你的主人吧?請放心地進入生之寅塔,我一定會把老匡的身軀救出來,找到複活你和賽普洛斯的辦法!
出奇的是,生之寅塔這次沒有如常放出浩潔的光芒,隻有一層黯淡的白光模模糊糊地籠罩在塔的四周。沃克心中一驚,以前天凱武、酋長和多特等人都說過塔中的能量即將耗盡,難道不早不晚偏偏在這個時候不能使用了?
驚悚之下,沃克進入了高級冥想的狀態,全神貫注地將冥想之力源源不斷地貫入塔中。周遭的景物漸漸模糊起來,阿木、韓揚、好漢們一一消弭於無形,無盡的虛空中,隻剩下生之寅塔幽幽地放出潔白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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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能容,我必能容……
老匡苦守著心中最後的執念,在似乎永無窮盡的滄漭巨浪拍擊下,不知已熬過了多少歲月。充盈得無可發泄的感覺分秒俱進,但在毫無旁鶩的意念支撐下,那磅礴浩渺的生命波瀾一次次在麵前粉碎,始終無法將那包容了無數生命的身軀衝垮、撐碎、抹平,無法將他重新化作無欲無求的存在。
波瀾終於漸漸趨於平靜,潮頭逶迤,卻不複往昔的威能。包容了萬千生靈的老匡極目俯眺,赤地千裏,那前赴後繼的潔白已不能將壺中天地盡掩。
但與此同時,老匡也站在了毀滅的邊緣。
自身吸納的速度遠遜於能量湧入的速度,此時的老匡就像一個被注入了超過自己容積千百倍空氣的氣球,獲得了本不該有的巨大身軀,卻失去了原本該有的鮮豔色澤。堅韌的意識在內部能量狼奔豕突的衝擊下變得無比稀薄,生命印記也早已不複深邃,也許就在下一刻,湧入的生命能量便會掙脫自己意識的束縛,生命印記將失去所有的色澤,重新化作無意識的潔白……
神誌已經模糊不清,隻剩下心底最後的聲音在不甘地呐喊。隻差一點,隻差一點!哪怕自己的意識再強大一點,哪怕給自己同化體內能量的時間再多一點,哪怕能量衝擊的勢頭再緩一點,哪怕塔中的能量再少一點……
就在老匡近乎絕望的一刻,環伺身側的生命能量忽然停止了對自己的攻擊,一扇曼妙飄搖的甘露門在虛空中緩緩開啟,仿佛聽到征召的士兵,老匡意識束縛之外那所剩無幾的生命能量彙聚成一線,猛烈地向門中噴薄而去。還沒明白怎麼回事,老匡體內尚未被同化的生命能量也受到了征召,簇擁著老匡稀薄的意識冉冉升起,宛如一個巨大的氫氣球,向虛空中那飄搖不定的門中飛去。
同伴間的相互守望,若被任何一方在絕境中放棄,便不能稱之為守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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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揚越過跪伏不動的沃克,站在了阿木的麵前。
在屏幕上看到修羅場,和身處修羅場之中,完全是兩個概念。
牆上、樹上、地上,到處都是殘破的屍塊,到處都是扭曲蠕動的肢體,到處都是血,紫黑色凝固的血瘢,放射狀飆散的血印,彙聚成小溪汩汩湧動的血流,以及空氣中彌漫的濃鬱血腥氣味,都在強烈地刺激著韓揚感官的每一個細胞。
韓揚的身軀不可遏止地顫抖起來。
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憤怒!
“住手!”
一片血漿的泥濘中,阿木緩緩地抬起頭,咧開嘴對韓揚笑了。
他身上的血最多,他手上的血也最多。原本潔白整齊的牙齒上也沾滿了猩紅的血漿,仿佛一隻剛剛飽食過血宴的惡魔。
阿木扔掉了已經變成一團廢鐵的斧子,伏身拎起了伊莎貝拉的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