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蜿蜒的運糧隊似乎一點也沒有意識到兩側山背後潛伏著死神,仍然不緊不慢地向山穀行進。太陽終於落到了山後,山穀中的光線迅速晦暗下來。然而,眼看著整支隊伍就要走進伏擊圈的時候,敵人的行進卻忽然停止了。號角聲中,士兵們擺出了防禦的姿態,獸人斥候拉大了與主力部隊的距離,四散而開,以半月形向周圍擴散,其中一左一右兩組斥候開始南北兩側的山脊攀登,他們的行進方向正對著戰士們埋伏的山坡!”
“難道敵人發現了我軍的存在?一股涼意身兼滲透了肌膚,刺激得我全身發抖。我連忙掏出一塊特製的硬糖咬在口中,這是出征前和風雪鬥篷一同配發的,咬著它,可以防止牙齒打顫發出聲音,也能防止因為緊張而咬破舌頭,同時還能刺激口腔分泌口水,讓緊張的人不覺得口幹。咬緊了糖,我趴在雪地上一動都不敢動,生怕整支伏擊大軍因為我而被敵人發現——雖然我心裏明知那是不可能的,我的隱藏點是山穀南側的另一個山頭,地勢很高,但位於伏擊線後方近千米,等到敵人看見我,前方埋伏的士兵應該早就被發現了,因為士兵準備衝鋒時已經破壞了皚皚白雪的天然偽裝,現在他們雖然重新伏在了雪中,但隻要獸人斥候翻過山脊,向前幾步,觀察一下他們腳下的山坡,立時就會發現這裏的異樣。”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斥候與戰士們的距離也越來越近,尤其南側的山頭較低,三個獸人斥候轉眼間就爬上了山頂。從望遠鏡中,我已經能夠清晰地看到獸人那兩個碩大朝天、不斷抽動的鼻孔,我的心也隨著獸人的腳步前行而提到了嗓子眼,怎麼辦?要提前發動進攻嗎?我不懂戰術,但我也知道此刻敵人的主力正處於戒備狀態,這時候發動進攻,伏擊戰就會變成慘烈的遭遇戰!”
“就在我擔心的時候,一名獸人斥候似乎已經發現了雪坡的異樣,他警覺地後退幾步,將自己的身形留在大部隊的視野之中,同時伸出右手的短斧直指戰士們埋伏的山坡,像是讓另兩名斥候前去查看。粗大的石膚牛號角已經被他放到了嘴邊,很顯然,一旦發現異樣,他會立刻吹響警報!”
“另外兩名獸人斥候伏低身形,小心翼翼地前行了十幾步,忽然高高舉起了手臂!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雪地裏忽然暴起了一小團雪霧,一個白色的身影快如疾風地從兩名獸人身旁掠過,他們還沒來得及舉起短斧抵擋,兩顆頭顱便像被狂風吹落的樹葉一樣高高飛起,然後落下。一股股的鮮血從獸人無頭的腔子裏脈動著噴湧出來,一下,兩下,三下,噴到第四下的時候,二人的身體才慢慢地軟倒。見此情景,山頂上的獸人深吸了一口氣就要吹響號角,然而他吹號的動作卻突然被打斷了,我沒有看清是什麼東西擊中了他,隻見他的身子猛地一頓,緊接著就要往後倒去!顯然他在臨死前還殘留著報警的意識,隻要他的屍體倒地或滾落山坡,山穀中的獸人主力一樣會得到警訊!”
“然而,那道白色身影的動作僅僅比他擲出的暗器慢了片刻,就在獸人身體一顫的瞬間,白影已經晃過了十幾米的距離,竄到持號角的斥候——應該說斥候屍體——的身後,在其歪倒前抓住了屍體胸前的絆甲絛。獸人高大粗壯的身形完全擋住了白衣人的身影,在山穀中獸人的眼中,山頂的斥候隻是身體略略一頓,然後就回身麵向山下,交叉舞動雙臂作出了‘無異常’的手勢。”
“看到這一幕,我一直提在嗓子眼的心才落回了肚中,在這個距離,山下的獸人不可能看出斥候揮手時動作的僵硬,他們應該對南側的山後放心了——那麼北側呢?我極目遠望,卻發現自己的目力在暮色中無法及遠,前往北側山脊的斥候身影已經變得非常模糊了。但想來我們的指揮官在山穀那一側的士兵隊伍中,也安插了白衣人這種專門對付敵人斥候的絕頂高手了吧?”
“果不其然,右側的獸人斥候在我的視線中消失了很久後,我也沒有聽到半點報警的聲音,想來他們此刻已經回到戰神的懷抱中去了。然而,正當我這麼想的時候,自己的身邊不遠處突然先後響起了三長一短的石膚牛號角聲!我嚇了一大跳,愕然回頭看向號角響起的地方,卻見剛才秒殺斥候的那位伊甸白衣將領正手持號角向我微笑著做了個手勢。我都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來到我身旁的!懵懂之間,遠處的南側山頭後麵,以及山穀的東西兩方也相繼響起了三長一短的號角聲,再看山下的獸人,他們聽到號角後似乎沒有任何的反應!”
“我這才明白過來,獸人用三長一短的號角聲傳遞的應當是‘此處安全’的信號。而獸人斥候探索的範圍相當大,居然遠及我所在的這座山頭!但是這一切情報,包括斥候的探索範圍和號角聲的長短,都早已被我方所完全掌握,正因為如此,我們現在才能完全地騙過獸人!”
“驚歎間,剛才向我微笑的那名伊甸將領已經失去了蹤影。我定了定神,重新拿起望遠鏡,隻見山穀中的獸人士兵已經收起了防禦的架勢,開始安營紮寨了。顯然,帶隊的獸人軍官很有野營經驗,在他的指揮下,運糧隊開始收縮集結,地精們將糧車集中在營地中央,中間留出通行的通道,然後將糧車從石膚牛身上卸下,驅趕著石膚牛到營地外圍構築成第一道防線。而原本處於前方的持塔盾獸人也回縮到石膚牛後側,將巨大的塔盾架在地上,構築成第二道防線。內圈的地精則開始安置帳篷,埋鍋造飯……整個臨時營地看似忙亂不堪的,其實每個人都有著清晰的任務分工,再過幾分鍾,運糧隊就能構築出一個堅實的防禦陣地。”
“然而,就在這構築陣地的幾分鍾空隙中,我軍的進攻開始了!拉開進攻序幕的,並不是埋伏在山穀南北兩側的士兵,而是山穀東側驀然騰起的一片烏雲!”
“騰!看到那片烏雲後的好幾秒鍾,我才聽到一聲沉悶而攝人心魄的聲音響起。那片詭異的烏雲迅速升上高空,在夕陽的餘暉映照下,在雲間勾勒出一片死神的輪廓,然後驟然向獸人的營地落下!營地裏的獸人來不及吹號,發出了嗷嗷的叫聲,然而太晚了,烏雲淒厲地尖嘯著,飛撲直下,在獸人營地中掀起一道衝天的血浪,在群山間激起一道撼地的震波,在生命中豎起了一片死亡的森林!那是巨大的擲矛!不!不!不是擲矛!沒有人能讓擲矛飛越山巔,將擲矛從山的一側投向山的另一側!那——那是弓箭!巨大得令人難以置信的弓箭!比獸人的擲矛還要粗大、沉重的純黑色弓箭!帶著死神的顏色、死神的力量、死神的氣勢和死神的獰笑從天而降,沒有盾牌能阻擋它的行進,沒有盔甲能阻擋它帶來的殺戮!巨箭到處,獸人的身軀爆裂!石膚牛的身軀爆裂!地精的身軀爆裂!糧車四分五裂!高速飛行的衝擊力在遭遇阻礙時轉化成劇烈的震顫,巨箭帶著摧枯拉朽的力量將攔在它麵前的一切的一切的一切的一切撕成碎塊!就連紅褐色的金屬大地也在巨箭的肆虐下痛苦地顫抖!顫抖!戰栗!戰栗!”
“然而,這僅隻是殺戮的序幕,第一次巨箭齊射造成的震撼尚未消退,第二片死亡陰雲又尖嘯著飛上了高空。這是無法抵禦、無法阻攔、無法閃避、無處躲藏的攻擊!沒有任何一樣物體能夠抵擋這種恐怖的遠程攻擊,也沒有人麵對這種恐怖的遠程攻擊時心頭還能生出絲毫反抗的勇氣!獸人無暇去拾身旁的武器和盾牌,石膚牛消退了身上的石鎧拔腿狂奔,地精也扔掉了身上所有可能降低奔跑速度的裝備,所有人在這突如其來的打擊下心中隻剩下一個念頭——逃!逃!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