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口奪糧
集結號
作者：孫陽
1976年，一場大雪過後，村裏唯一一條出山的路被滾落的泥石淹沒。想短期內重修一條路，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村長召開了全村大會，用沙啞的聲音說：“今年大家的收成本來就不夠吃，原指望入冬前政府救濟一點，熬到明春就好了，誰料到這鬼天氣，連路也斷了！所以，大家將自家的糧食全部交村上，按人頭分攤，絕不允許餓死一個人！”在男人們的示意下，女人們默默將自家的糧食集中到指定的倉庫。村長親自守庫，每天開倉分發。然而，糧食實在太少了，無論人們怎樣努力，也隻能勉強維持到臘月。
這時，村裏年齡最長的一位老人提了一個法子：“田鼠在過冬前，都會存足糧食，我們這裏土質軟，田鼠窩一定多！”第二天，所有能夠勞動的男人全部集合起來，拿著鋤頭、鏟子等一切可用的工具，浩浩蕩蕩地開向山野。
第一窩田鼠的倉庫被找到，裏麵果然堆滿了糧食，竟有十多斤。大夥來了勁，逐一翻找周圍的田野，小一些的窩幾斤，大一些的三十多斤。這個冬天，終於可以熬過去了。
就在大家興高采烈地清點著勝利果實的時候，遠處出現了一片黑壓壓的影子，竟然是田鼠！它們從四麵八方圍住村子，卻不靠近，全停下，瞪著圓圓的眼睛，靜靜望著村裏堆放糧食的倉庫——那裏，裝著它們過冬的全部口糧。
人們很快在倉庫30米外用柴圍成了一個圈子，火熊熊地燃起來，映紅了灰色的天空。
田鼠群開始躁動起來，突然，它們像得到衝鋒命令似的，密密匝匝一齊朝倉庫撲來。一些火堆被田鼠撲滅了，空氣中充滿刺鼻的肉糊味，然而田鼠們不管不顧，依然前仆後繼。
雖然人們事先有準備，而且都穿得厚，但田鼠實在太多，它們用利齒咬破軟軟的棉褲棉衣，然後順著身子向上爬，攻擊人們的臉和眼睛，場麵一片混亂。女人們也立刻加入戰團，她們拿著所有可以戰鬥的武器——鍋鏟、勺子、火鉤、掃帚，拚命地打，還將被撲滅的火堆重新點燃。火越燒越旺，人們越戰越勇……地上漸漸堆滿了田鼠的屍體。終於，人們取得了第一場戰鬥的勝利。
第二天天剛亮，田鼠群又出現了，可這次它們沒有貿然進攻，而是在離倉庫不遠處的池塘邊停下。池塘水麵早已結冰，但並不是很厚。突然，田鼠們一批批跳上冰麵，沒多久就擠滿了整個池塘。“嘩啦”一聲，冰麵終於被壓破，田鼠們全部落入水中。村長在一旁咂舌：“天這麼冷，它們不要命了？”正想著，隻見落入水中的田鼠紛紛遊上岸，徑直朝火堆衝來，後麵的田鼠源源不斷跳入池塘，緊跟著遊上岸，向前衝。
“糟了！”村長大叫，“這是田鼠的水攻，快把火燒旺些！”然而為時已晚，一隻隻濕漉漉的田鼠撲在火堆上，火勢越來越弱，慢慢變成了青煙，人們顧不上再生火，抄起各式工具與田鼠展開激烈搏鬥。但失去了大火幫助的人們顯然不是田鼠的對手——沒多久，田鼠群便衝到了倉庫旁。這時提前在倉庫潑的水發揮了作用，倉庫牆壁全是一層光滑堅硬的冰，田鼠根本無法爬上去，啃又啃不動，它們隻能焦急地圍著倉庫打轉。人們趁機一擁而上，展開了新一輪的圍攻，渾身濕透的田鼠們動作慢慢遲緩起來，不等人們動手就凍死了。
當晚又下起了雪，凜冽的寒風一陣比一陣強，田鼠們出乎意料地沒有出現。第二天天微亮的時候，雪停了，村子裏顯得格外寧靜。“看，那是什麼？”一個小孩指著村口的樹林——原本光禿禿的樹枝，此刻懸掛著密密麻麻的黑色“果實”，微風吹過，發出“咯吱咯吱”的脆響。
大夥走近一看，頓時驚呆了。那些“果實”竟然是一隻隻田鼠，它們用尾巴纏著樹枝，倒掛在寒風中，活活被凍死。田鼠在餓死與凍死之間選擇了後者，以表達最後的抗議！
人們挖了一個巨大的坑，將田鼠的屍體放進去，然後堆成一個墳。村長親自拜了三拜，說：“等明年開春了，我帶著全村人，給你們立一塊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