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違的噩夢。”
地毯被傘上流淌下來的水滴打濕,顏色變得暗淡。雨還是不停地下著,天空暗得想要把整個世界包圍。左邊走廊深處傳來吉他練習聲,在安靜的空間裏往返回折,溫和簡短。
暮年把傘掛在門邊的倒鉤上,張望著聲音的來源處。走廊邊的大盆栽恰好擋住了她的視線,沒辦法,隻好蹭幹鞋底進去探個究竟。沒想到,剛走幾小步路,聲音戛然而止。
“歡迎光臨,請問有什麼可以幫您的嗎?”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人站到了暮年身後。
她著實被嚇得不輕。
“我,我,我找白諾。”幾個字都說的斷斷續續。
“哦,原來是找阿諾的啊,她在裏麵的練音室。”那人撓撓後腦勺,笑嘻嘻地說道。
暮年笑著跟他說了聲謝謝,繼續往裏走。
走到走廊盡頭有個小階梯通往上一層,暮年小心翼翼地扶著欄杆往上走,轉過個彎就看見道門,她下意識地將手放在門把上,轉動打開。
房間隻亮了一盞小燈,不大的空間被分隔成好幾塊放著不同的樂器,白諾安靜地坐在最裏麵角落裏撥動著吉他弦,不知疲倦地彈奏著。昏暗的光線裏,她靜靜地閉著眼睛,漆黑纖長的睫毛跟著節奏微微眨動。
仿佛時間停止了轉動。
下一秒,下一秒,久久不肯出現。
所有都在沉睡,長眠不起。
“我願變成童話裏,你愛的那個天使,張開雙手變成翅膀守護你,你要相信,相信我們會像童話故事裏,幸福和快樂是結局……”
暮年記得那首歌,叫《童話》。
輕微的呼吸聲使得她略微緊張,那種恍惚的感覺,仿佛讓她回到了十年前暮塵還在身邊的日子。
她的心被歌聲糾得像打結的毛線球,越是努力想扯開卻纏的越雜亂。到底是怎麼了,不就是一首歌嗎,暮年茫然地抬起頭,眼淚不知不覺地流到嘴邊,鹹鹹澀澀的。
暮塵,你還記得你說的話嗎?你說過你會保護我,你說過你會來接我,你說過你永遠是我的天使……
或許童話裏都是騙人的,可我卻像傻瓜一樣死死守著不肯放棄等待。
一曲彈奏完,白諾睜開眼睛看到握著門把的暮年,嘴唇蒼白。也許是太投入的原因,竟然連開門的聲音都沒有察覺到。
白諾驚愕地走到淚流滿麵的暮年麵前,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驚慌失措地抓住暮年的胳膊,卻發現她在拚命顫抖。
“親愛的,不要哭……”白諾輕輕呼喚著她。
她似乎什麼也聽不見,耳邊都是剛才歌曲的回聲。
什麼也看不見,白茫茫的一片海水再次浮現出來,像隱藏多年的記憶。
她尖叫,海麵上的兩個身影!媽媽!哥哥!
“不要!不要走!”
身影逐漸模糊,模糊,模糊。
白諾感到不安,使勁搖晃起暮年的身子,暮年蒼白的麵容逐漸緩和過來,她終於看清楚眼前這個人的樣子。
“白諾,我這是怎麼了。”暮年伸出手觸碰自己的臉頰,濕濕的。沒理由啊,為什麼無緣無故會掉眼淚,她使勁整理著恍惚的思緒。
白諾默默看著暮年。
她正盯著手心出神,似乎自己也不知道情緒波動如此大的原因。看得出,她的內心極力想要掩飾住什麼,如果有人輕輕一觸碰到就會令她疼痛萬分。
白諾輕輕歎氣,收回心思說:“你可能累了,去休息會吧。”暮年坐到白諾身邊,淡淡笑道:“最近神經有些緊繃吧,導致腦袋有點不對勁。”
“小姑娘,你怎麼想到晚上來找我呢?不會和家人吵架了吧?難道又是那個哥哥?”她凝視著暮年,一臉擔心。
“不是的。隻是……”隻是什麼呢,其實她也說不上來,“隻是想見……朋友了。”朋友兩個字明顯降低了音調。
“你真是個傻姑娘,嗬嗬。”白諾站起身,倒了一杯溫水遞給暮年,“你覺得這裏怎麼樣?”
“挺好的。”暮年四處掃視了一遍。
挺好的。她當初剛到這裏的時候也說了這麼三個字,她們兩果真緣分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