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小年夜十一點多。文成功帶著幾個人上了車,車在行駛,路上車流稀少,路燈盞盞亮起,路邊霓虹閃爍。邊走邊看,文成功說,“要找個好點的館子。”車上,陳曉問李多福,“老李啊,剛才吃飯是你掏的錢吧。”李多福說是的,陳曉又問,“多少錢。”甘繼凱說,“三百。”陳曉就掏出三百,要給李多福,李多福當然連連拒絕,文成功說,“老李,你就拿著吧,怎麼能讓你花錢請客?”說著又是左顧右盼,大一點的飯店,這個點隻怕早就關了門。老李還是堅持不要,在陳曉一再堅持下這才接過錢。車子在城郊附近兜了一個圈,沒找到合適的館子。甘繼凱提議,“不如我們去大排檔吧,這時候肯定開了門。”陳曉也附議,“這個點,也就隻有大排檔和夜宵店還開著門,隻能去那裏了。”文成功同意了,在甘繼凱的指引下,來到了李多福上回請客的大排檔。車停下,陳曉抱著小表弟,幾個人就下了車。大排檔生意很好,可能是同行們回家過年了,還留在這座城市的人們,也找不到幾家店宵夜,看著多數操著本地口音的人在帆布帳篷裏吃飯說話,李多福也就熟練地帶著幾位進了一個帳篷,入座。這個大排檔就在城郊村的外圍,一塊水泥地上,幾個帳篷。恰好他們這個帳篷也是大排檔最外麵的一個,文成功坐了下來,居然看到了自己的工地大廈頂樓施工燈仍亮著,閃爍猶如曠野裏一顆明珠,封頂大吉四個字也是清晰可見。博海注意到了舅舅眼角有些泛光,也知道舅舅在看著大廈頂樓的光耀。陳曉把小表弟安坐下來,“點菜吧。”文成功才回過神來,從老板手裏接過菜單,這就點起菜來,甘繼凱依然記得有幾道好菜,記憶裏都能勾起他胃裏的饞蟲,就建議文成功點了他所說的那幾道菜。點完菜後,老板出了帳篷,要把帳篷拉上,文成功卻說,“等會我們自己拉上,趕緊上菜吧。”老板誒了一聲,幾個人就先嚐起涼菜,文成功又問大家冷不冷,甘繼凱穿著羽絨服,老李穿著工地發的軍大衣,博海也是棉衣加身,陳曉也穿著保暖內衣,都不冷,也不怕冷。隻是大家剛回答完不冷,小表弟卻打了個噴嚏,“阿嚏。”陳曉趕忙把小表弟抱在懷裏,又對文成功說,“還是把帳篷拉上吧。”文成功隻得對坐在帳篷門口的博海說,“博海,把帳篷拉上吧!”文成功這時是事業浪漫心起,想在大廈頂樓的燈光下,來一個小年夜慶功盛宴。第一個上的是火鍋,這樣的黑夜冷天,吃火鍋最合適。幾個人吃得正歡,聊得也嗨。甘繼凱突然發問,“文總,我到工地也有兩個月了,隻是我一直沒搞懂,我們建的那棟樓是哪個公司的?而公布信息裏,隻有施工隊的信息。”博海也覺得甘繼凱說得是,隻知道舅舅日夜趕工,卻不知道舅舅為誰賣力。當然,博海是不敢問的。文成功聽到甘繼凱的問題,笑了笑,夾起一塊羊肉就放到陳曉的碗裏之後,說道,“小甘,你的觀察力還行啊!現在已經封頂了,我也徹底放鬆了,但是我還是不能告訴你,這座大廈是哪個老板的。”甘繼凱也吃起羊肉,“嗨,文總,你就別賣關子了。”文成功還是不肯說,正經道,“到明年,明年開春,大夥就都知道大廈是誰的。大家今晚好好吃,明天發工資,也好好回家過個年。”一聽到這,甘繼凱也就沒再問下去,博海和師傅李多福在私底下講話,正聽到文成功說回家過年,博海小聲問李多福,“老李,今年回家過年嗎?”聽到博海的問題,李多福斜眼看著博海,放下了手裏的筷子,嘴也停止咀嚼。博海一看師傅這樣的表現,知道自己觸了師傅的黴頭,趕忙又說,“不如和我一起回家過年,今天我給我爸媽的電話裏,講了我要帶你回家過年,爸媽也同意。”甘繼凱也聽到了,歪著身子湊過頭來,對博海說,“再帶上我唄。你總不能讓我過大年的,孤家寡人,無家可歸啊。”李多福一把拉起壓在自己身前甘繼凱的頭,“去,你是有家不想回。”聲音有點大,文成功也聽到了,就問李多福,“什麼有家不想回?”李多福連忙說,“我自己撒,有家不想回。”隨即又編了一個謊話,“我老家在鑫疆,太遠了,所有有家不想回。”文成功點點頭,當時就發起邀請,“那你跟我們一起過年吧,我家也就我和陳曉,還有我父母,陳曉父母,你來了,也熱鬧!”李多福趕忙回絕,“不了,文總,我就不去湊熱鬧了。我還是跟博海回琥柏過年吧。”文成功點點頭,“也好。”甘繼凱聽到這,老招又來了,“博海,你把我也帶上吧。你怎麼能讓我這個好兄弟,在春節的時候,在別家的鞭炮聲裏,一個人默默地啃著麵包,含淚吃著泡麵,如此慘絕人寰的過節呢?”博海心想,媽的,甘繼凱這貨不演肥皂劇真是浪費了,一連的托詞,如此煽情動景,不帶他回去還不行。“好,好,好,也把你帶上!”甘繼凱笑了笑,“這還差不多。”當即又狼吐虎咽起來,吃相真不雅觀。旁邊的李多福看到連連咋舌,心說,這孩子騎行幾個月,真是餓得慘!幾個人說著聊著吹著海著,文成功談到自己可能在明年換車,說肖福貴早就開上路虎了,自己怎麼也得開個途觀!還說自己就喜歡德係車,安全!幾個人也開始撒開了談,文成功也說了許多房地產的未來,李多福表示自己連連受教,文成功說得也就更歡了,從房地產的一磚一瓦開始,到寬廣的道路旁的高樓大廈為止,其中許多類容和故事,文成功自己現在說起,都還有些難以忘懷,更有著一絲自豪。湯足飯飽!沒錯,本來是要喝酒的,但是抱著小孩的陳曉勸他不要喝酒,還要開車了。所以幾個人沒有喝酒,倒是喝了不少湯。湯足飯飽後,幾人分別,文成功一家,加上博海開車回了福源來,李多福和甘繼凱也回去了。甘繼凱回了集體宿舍,此時宿舍也空得狠,就甘繼凱一個人開燈睡著。李多福回了工地,今晚可以睡在文成功的辦公室。李多福躺在床上,脫下軍大衣,在南都這個地方,軍大衣實在有些多餘,也不知道文總哪裏搞來的,既然是工地發的,自己也就將就穿著。李多福雙手抱頭,躺著,久久難以入眠。心裏想著苔琬,想著隔著大海的那邊,苔琬的人,苔琬的事,以及苔琬那難以忘記,難以放下的過往。此時是過小年,李多福沒有多少喜悅,心裏滿滿的都是辛酸。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李多福還是沒有睡著,起身到外麵撒尿,廁所太遠,老習慣,他到工地外的牆角解決。李多福撒著尿,望著天空,還是一輪缺月當空,他打了個哆嗦,趕忙回了辦公室。匆匆忙忙回到鋪位,卻瞄到了文成功桌上一份報紙,心想反正睡不著,不如看看報紙。本來已經躺下的李多福又起身,拿起報紙,就在床上看起報紙。也許是太無聊,李多福看得尤其仔細。又是半個多小時,看完報紙,李多福掀開薄被,一個鯉魚打挺,就穿上那軍大衣,趕忙往城郊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