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一笑:“這你還不明白?我倒覺得禿頭處理很恰當。前一個月你是什麼?是國家機關的一個常務副局長,你對禿頭有用,所以他說要;現在呢?你不是局長了,是一個待分配的社會閑人,對禿頭沒用了,人家還理你幹什麼?你要想讓禿頭要你,你有能耐再去另一個局當局長,禿頭對你的態度,肯定會再馬上轉變!”
老張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道理彎在哪裏。到底老王是“智多星”;能看透世界。不過這讓老張更加難堪。老王又說:“你現在唯一的出路,是找部裏×副部長的小秘書。你不是與他關係不錯,過去常在一起釣魚?抓住他,也許還有點希望。”
到了這時候,老張也顧不上再要麵子,於是聽老王的話,點了點頭。從此以後,老張果然真放棄禿頭,開始去攻小秘書。
老方、老趙、老劉、老豐等人,這次是全退,也都憤憤不平。用老劉的話說,是革命已經成功了?說退就讓我們退了?一張紙打上幾個字就決定我們命運了?老方是大炮,哪裏會受這個窩囊氣?以前他當副局長時,一些老處長往下退,老方代表黨組織找他談話,個別老處長思想不通,老方還訓過他們。現在輪到老方自己,老方也像個別老處長一樣想不通。過去他將炮口對準老袁,現在老袁也與他們同樣命運,於是這炮就沒了目標;何況這決定是部裏直接搞的,讓他直接去找部長們罵娘,他還沒這個膽量。於是隻好用另外一種形式表示憤怒:雖然退了,仍不在家呆著,仍每天氣呼呼坐車來上班,仍在二樓占著一間局長辦公室,故意不騰出去。一次倒是跟給他開車的司機吵了起來,為了出車早晚,兩人在辦公樓前跺著腳罵。有人便說老方這樣也不好,臨到頭顯出無賴相,有失過去的身份。老趙到底不敢像老方那樣不遵守組織決定,組織決定讓退,他就老老實實在家呆著。但越是在家呆著,他心裏越煩,因為家裏還藏著一個大姑娘,三年下來工作還沒安排。姑娘見他退下,自己的事還沒有解決,這不無望了?於是哭著跟他鬧,說他沒本事,過去你老說等一等,等一等,現在等到你退休,還會有什麼戲了?老趙隻好唉聲歎氣,嘴裏仍說“等一等,等一等”。可等誰呢?等他安排,他已退了,說話還頂屁用?隻有靠仍在台上的人。誰仍在台上?老王老李。老李一直不管人事,管事的還是老王。前一段他巴結過老王,後來以為老袁留任,就轉向巴結老袁;現在看,還是巴結老王為好。隻是以前一直與老工麵和心不和,老王也看他不起,現在退了,他會更看不起,如何才能讓他看得起,有資格巴結上他呢?老趙整天撓頭搔癢,在家琢磨的就是這事。有時夜裏做夢也夢見老王,睡醒一覺說夢話也說“老王”。像害了精神病一般。至於老劉、老豐他們,也都在家唉聲歎氣呆著。老劉開始琢磨,以後得維持一兩個水暖工和司機,家裏水暖壞了,突然有個頭疼腦熱要去醫院什麼的,這些人用得著。既然已經退了,就不能再擺過去的架子了,過去逢年過節,人家給他送掛曆;以後逢年過節,就不能忘了給水暖工和司機送掛曆。老豐心眼比老劉小些,這些正經事沒考慮,倒是回家犯了渾,與兒媳鬧上了矛盾。現在的兒媳是讓人的?於是指著老豐的鼻子罵他“老王八蛋”。當天晚上,這個“老王八蛋”就犯病被司機拉到了醫院。倒是臨被抬到病房,他頭腦還保持清醒,仍做出過去當領導時的風度,沒忘記拉住司機的手說聲“謝謝”。弄得人家小司機挺膩歪,你一個犯病的人,拉你一趟也就算了,還拉人家手幹什麼?跑到水房洗了半天手,才開著空車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