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你的欲望致至親於絕境!
這句話似乎如子彈一般瞬間擊中了楚清臨的大腦,撼動了他的情感,七歲那年的夏天,回憶如潮水般向他湧來。
母妃身死眼前,他卻隻能躲在暗處,眼睜睜看著,不敢出聲。母妃,母妃,十多年來,連夢裏都不敢想起,想起母妃臨終前絕望的眼神。
何樂轉身回到了馬車裏,楚清臨正靠在一邊閉目養神。馬車裏光線灰暗,看不清他依舊清冷的容顏,看不清他直達心底的痛色。
“回來了。”楚清臨出聲問道。聲音極淡卻有些低沉,似乎蘊藏什麼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嗯。我回來了。”何樂心底似有未知的情緒在積累,如一座死火山,沉悶不得爆發。
許久,無人言語。在這萬籟無聲的夜晚,蹬蹬的馬蹄聲似乎每一下都敲擊在何樂的心裏,將從未爆發過的死火山點燃。
“師父,朝堂上的權勢鬥爭當真到了滿朝文武皆要站隊選擇,每個人都參與其中的地步了嗎?”何樂決心不再逃避,這一切終究要去麵對。即便何樂選擇了仕途,亦為之奮鬥,但卻從未想真正去參與其中。不求升官發財,隻求現世安好。而現在,何樂決定主動去麵對。
“你終於肯問了。”這一切似乎都在楚清臨的預料之中,仿佛連何樂的心思也在他的預料之中。
“恩。”
“如今朝堂之上分為兩派,一派以皇後和太子為首,另一派以冷貴妃和榮王為首。太子一派的關鍵人物有馮相爺、戶部尚書鄭大人、應將軍、張太傅,皆以血緣、姻親維係。其門下弟子廣布朝堂各處。榮王一派亦有四名心腹,兵部尚書曹大人、禮部尚書李大人、工部尚書齊大人、大理寺卿魏大人。冷貴妃出身微寒,卻手段高明,心機頗重。不過十年的時間,已為榮王謀得半壁江山。如宋大人一般的朝臣大有人在,舉旗不定,兩不得罪,隻求自保。”楚清臨聲音一貫輕淡,聽不出什麼情緒,倒像是在說一件極其平常的家事。
何樂從未聽過楚清臨一次講這麼多話,聲音低沉、輕淡,甚是好聽。輕到可以隨風飄走,讓人忘了這話裏隱藏著多少腥風血雨。
何樂很想問,那你呢。卻未曾問出口,隻能默默埋在心底,自己給自己千百個回答。
“不做選擇,也是一種選擇。沒有誰能置身事外。”魏國如今的局勢不過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勉強維持著表麵的相安無事。
“你會作何選擇?”楚清臨問道。
應將軍、鄭大人已經做了選擇,何樂本無選擇。楚清臨卻問了他。
“我不站太子,亦不會站榮王。我隻站我自己!!”底氣十足、擲地有聲,卻讓人摸不著頭腦。
似是意料之外,又似意料之中。楚清臨不禁輕笑出聲:“倒像是你的風格,隨心所欲。”
何樂第一次看到楚清臨笑,除了清冷以外的另一個表情。何樂很想用手機,將這一畫麵定格在永遠。眼下,卻隻能用雙眼定格於大腦之中。多年以後,每每想起這一刻,心都是甜的,那是楚清臨第一次對他笑,笑得那麼好看。
說話間,馬車便行到了宣陽坊。
“許文,就在這兒停吧。我自己走回去。”這是何樂拜師之後,第一次坐楚清臨的馬車回來。雖然已是深夜,何樂還記得拜師時對楚清臨的承諾。
“師父,我走了。”
“嗯。”
一如既往的道別。
何樂下了馬車之後,並未著急離開,而是避到了路邊,看著馬車漸行漸遠。何樂孤身一身走在夜深人靜的大街上,月朗星稀,灑下微弱的星光,拖出了長長的影子。此刻,何樂並不覺得孤獨和寂寞。反倒是他來這個世界之後,難得的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