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段府大門未啟，就有人來敲門拜訪。
守門小廝打開門一看是近日和少爺走得很近的秦公子，便立刻邀他進府。一人領著他去了前廳，一人去了後院稟報段哲。
此時，段哲正酣睡如雷，聽到小廝稟報，在心裏將秦宣全家都問候了一番之後，這才慢悠悠起了床。
打著哈欠，悠然踱步來到前廳，段哲一開口便道：“秦公子一大早來找本少爺，可是有要事？要是沒有什麼天大的事兒，本少爺一定先打斷你一條腿，誰讓你這麼早跑來，饒了本少爺清夢！”
聞言，秦宣笑著賠罪，道：“段少爺請息怒。我來找段少爺確有要事相商。”
段哲懶洋洋的融在椅子裏，眉頭都懶得動一下，垂著頭喝了口茶後，才慢慢悠悠問：“什麼要事？”
“昨日，我聽段少爺說，想將府裏所有的官銀溶鑄成私銀。”秦宣話隻講了一半，便停了下來。
段哲從鼻腔裏擠出一聲嗯，表示他確有其意。
秦宣聽了他這一聲不冷不熱的回答，內心狂喜，表麵上卻依然維持著平靜，道：“段少爺是打算派人將府裏的官銀全都送去鑄造司？”
段哲有些不耐煩，放下茶盞，道：“秦公子有話不妨直說，拐彎抹角聽得本少爺渾身難受。”
秦宣抱歉地拱了拱手，道：“段家乃是百年世家大族，想來積蓄甚厚。如若段少爺一次性將如此大量的官銀送去鑄造司溶鑄，不知陛下……”
話到此處，秦宣刻意停了下來。他相信提到‘陛下’二字，段哲應該就能明白他的意思了。
段哲自然是知道他想說什麼，無非就是突然一下子將大量官銀溶鑄成私銀，不僅會暴露家底，更會惹得陛下懷疑段家是否有什麼圖謀。
段哲正了正身子，將方才那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收了起來，正色道：“秦公子以為，本少爺該如何是好？”
秦宣立刻獻策道：“段少爺若是不想那麼麻煩，每月都派人去溶鑄私銀，又不想讓陛下多作他想。小弟我有個辦法。”
段哲挑眉，問：“說吧，我看你憋半天了。”
秦宣給他使了個眼色，段哲了然，揮揮手，屏退了左右。
“現在可以說了吧。”
秦宣朝他跟前湊了湊，低聲道：“小弟聽說城外有一家作坊，和鑄造司一樣免費溶鑄私銀。”
段哲在心裏冷哼一聲，城外的一家作坊就是你家暗地裏溶鑄私銀的作坊吧。
他麵露憂色，問：“本少爺以前也聽說過這種作坊，可是本少爺將全部家當交給他們，這靠譜嗎？別到時候卷了本少爺所有家當跑了，又或者溶鑄以後，火耗太大，害本少爺損失慘重。”
“不會不會。”秦宣忙搖手承諾，“這間作坊有些年頭了，信譽良好。他們的工藝也很嫻熟，火耗不會太大。不瞞段少爺，我們家就曾在這間作坊溶鑄過私銀。”
段哲對他所說的有些年頭表示非常認同，不然他們也不會找上他。
“雖說吧，有你秦公子作保，本少爺還是很放心的。但是，這畢竟是我段家幾輩人攢下的家當，不能毀在我手裏，你說是吧？”段哲猶豫道：“不然這樣吧，分兩次溶鑄。第一次打交道，我就拿出了一半的家當，算是很厚道吧。”
秦宣大喜過望，卻故作鎮定，道：“段少爺考慮的極是。一看您這行事風格就是個大手筆、不拘小節的敞亮人。若是您不做官，跑來經商，那這上京可就沒我們秦家什麼事兒了。”
“哈哈哈，”段哲十分滿意，開懷大笑不止，卻道：“你可別開玩笑了，雖然你這馬屁拍的是真不錯，不過我爹什麼都可以縱著我，唯獨入仕為官是我段家的祖訓家風。我要是敢辭官經商，我爹真的會打斷我的兩條腿！”
秦宣麵露遺憾之色，繼續恭維道：“那簡直太可惜了，埋沒了段少爺的經商才華。”
兩人一陣寒暄恭維之後，約定好了時間地點。
次日，段哲將府裏的官銀清點了一半，分了好幾次，趕在城門關閉之前，緩緩運出了城。
城外三五裏地的一片小樹林裏。
“段少爺，齊了嗎？”秦宣問。
段哲數了數幾個漆木大箱子，拍拍手道：“齊活了。”
聞言，秦宣讓人將段哲的幾個大箱子裝上了另一輛馬車，然後對段哲拱手道：“段少爺，委屈您跟小弟我同乘一輛馬車了。”
段哲隨意擺擺手，徑直進了他的馬車。掀開車簾往外瞧了兩眼，才後知後覺道：“怎麼偷偷摸摸跟做賊似的。”
秦宣暗道：這段少爺還真是十足十的紈絝子弟！溶鑄私銀可是大罪，有誰會傻到幹著非法的勾當還大搖大擺，招搖過市，生怕有誰不知似的。嘴上卻道：“小心駛得萬年船。段少爺您第一次跟他們打交道，互相不熟悉，小弟我這才自告奮勇做個引薦人。沒什麼別的意思。”
段哲懶洋洋嗯了一聲後，就不再理他。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整個人跟沒了骨頭似的軟塌塌歪靠在一旁，閉目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