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建向李浩然遞呈待處理文件的時候,特別提到了這封信。李浩然聽說後,幾乎沒有任何思考,立即作出了反應,說,信在哪裏?你給我。
李浩然拿過這封信,並沒有立即看,而是轉過頭看郝建。
郝建明白李浩然的意思。這封信並不是原件,而是複印件。而且,按照規定,所有遞呈李浩然的文件,前麵都應該有一個文件處理簽,上麵對於誰簽收的文件,什麼時候簽收,經曆了哪些部門,哪些領導看過,均有記錄。可這封舉報信,並沒有附上處理簽,也就是說,根本就沒有走程序。
侯正德告訴郝建的是,這份文件,春節後就收到了。當時,一處是走了程序的,送到秘書長那裏之後,再沒有下文,到底卡在了哪個環節,誰都不清楚。郝建明白侯正德的意思,他之所以幾個月後,再一次將這份文件拿出來,說明他相信,文件並沒有傳到李浩然的手裏,最有可能卡住的是兩個人,一是秘書長謝國華,一是當時的秘書楊小鵬。郝建判斷,楊小鵬不敢如此大膽,一定是謝國華將這份文件卡住了。
謝國華之所以這樣做,有兩大原因,一是尹越是陳敬文的親信,和他屬於同一條線。二是他認為自己對辦公廳的控製很緊,這事根本不可能引起麻煩。退一步說,就算引起麻煩,他也可以借口說,這是一封匿名信,他按一般匿名信處理了。 侯正德為什麼在幾個月後將這封信悄悄地塞給了自己?這件事背後的信息非常之多。比如說,侯正德已經認清了形勢,正在向李浩然和郝建靠攏,此舉甚至可以認為他在向郝建暗送秋波。還有,辦公廳內部的權力控製正在鬆動,李浩然的威信在悄然增長。
拿到這封信,郝建立即知道,這是自己報仇的好機會。但是,他不能將矛頭直接指向謝國華,任何形式的越級,都顯示了越級者的無矩和無理,除非他能將事情處理得滴水不漏,否則,他寧願不做。
李浩然大概見郝建一會兒沒說話,便又看了看文件的最後一頁,說,這封舉報信的落款日期是二月五號,為什麼現在才收到?
郝建說,我了解過,這封信的原件,一處在二月底已經收到了,是直接寄給你的。一處按規矩走了程序,但不知卡在了哪個環節。
李浩然揮了揮舉報信,問,那你又是怎麼得到的?
郝建不能說是侯正德給他的。侯正德這樣做,也屬於無矩無理,這種無矩無理,不僅體現在他越級遞呈,也體現在他私自複印有關文件。此事如果在李浩然心目中留下不好印象,他可能永遠再沒有機會了。另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是,侯正德此舉,是在向郝建示好,或者說,侯正德完成了自己的一次排隊。對於這樣的人,郝建自然要保護。
郝建說,有人塞到我的辦公桌抽屜裏的。
李浩然沒有說出郝建期望的任何話,甚至沒有任何表情。他開始閱讀這份文件,然後對郝建說,你問一下春和同誌,看他有時間沒有,如果有時間,叫他過來一趟。
夏春和來後,郝建便坐在自己的辦公室整理相關文件,心裏卻在琢磨這件事,如同吸吮一塊骨頭,越吮越覺得有味。
就他所知,各位領導幾乎每天都收到各類匿名舉報信,大多數這類信件,甚至根本就無法到達領導同誌手中,那是因為這類信實在太多了,每一個舉報人,同一宗舉報,一定發給了每一位領導,領導們如果逢信必讀逢信必複的話,大概一半以上的時間,會陷入處理這類舉報之中。所以,幾乎所有部門,處理這類信件,都遵循同樣的原則,隻有極少數符合原則的舉報信,才會送達領導人手中。而領導人對於這類舉報,多半看過也就看過了,並沒有下文。
郝建相信,這封舉報信,肯定不止送給了李浩然,包括陳敬文、蒲家誌、夏春和、彭清源甚至羅先暉以及謝國華等人,均都收到了。可是,沒有任何人提及此事。至於李浩然的處理,同樣意味深長。他並不是把夏春和以及梅尚玲一起叫過來,隻是叫了夏春和一人。夏春和是紀委書記,主要抓的是宏觀,並不具體抓案子。如果李浩然同時將夏春和以及梅尚玲一起叫到自己的辦公室,那就意味著,這件案子要立案調查。現在隻叫了夏春和一個人,是查還是不查?僅僅隻是征求夏春和的意見,還是準備低調處理?
對此,郝建的心中有一堆疑問,卻又無法很快獲得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