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了醫院,已有另一輛車等在門口,一位年輕女子提著花籃,見任林渡下車,趕緊走了過去。她看見郝建,道:“郝省長您好。”
郝建覺得這位女子麵熟,點了點頭。
任林渡介紹道:“這是駐京辦小黎,以前在吳海縣政府辦工作。”
郝建點了點頭,道:“原來是家鄉人。”俗語說,老鄉遇老鄉,兩眼淚汪汪,郝建是正宗的吳海人,在北京遇到吳海老鄉,心裏還是頗有好感。
周昌全到北京,是由郝建親自送過來的,他熟門熟路,朝病房走去。走到高幹住院部前,他看到一個人提著個包,正在東張西望。
“李世秋。”郝建記憶力頗好,他一眼就認出了此人。
李世秋聽到熟悉的沙市口音,回頭看時,見到了郝建,他連忙走過來,道:“郝省長,您好,我是來看周書記的,找不到病房。”
李世秋能到北京來看望周昌全,這出於郝建預料,他頓時對李世秋多了幾分好感,道:“那你就跟我走吧。”他一邊走,一邊向任林渡介紹道:“李世秋是老領導李永國的公子,以前在茂東紅嶺鎮當黨委書記,如今在江南省政府工作。”
任林渡對李永國的印象有些模糊,他與李世秋握了手,卻沒有多說話。
進了病房,看到周昌全,郝建不禁心中一酸,幾天時間不見,周昌全的臉色更加臘黃,人也削瘦了許多。
周昌全原本就瘦,但是瘦得很精神,此時瘦成了皮包骨頭,皮膚變得淡黃色,人的內在病變在臉上顯露無疑。
“郝省長,你來了。”
郝建強作笑臉,道:“那天的方子要有藥引子,我今天找來了。”
周昌全直視著郝建,道:“郝省長,我到底得了什麼病,你要老老實實給我講,否則我拒絕治療。”沒有得到病人家屬和辦公廳的同意,郝建是不能向周昌全透露病情的,他沒有明確回答,隻是說是良性腫瘤。
周昌全鬢角全白,住院這幾天,度日如年,他內心深處已經猜到自己是什麼病,但是,就希望親人來否定自己的推測,可是當親人們真正否定了自己的推測,他又變得相當焦慮。
人在這個世上來走一遭並不容易,下一次輪回不知在什麼時間,會變成什麼,更關鍵的是,這一輩子有太多的記憶,吃了那個湯之後,就會將前世忘得幹淨,周昌全有太多留戀,對此最是難以釋懷。
周昌全伸出手,道:“拿支煙給我。”他平時抽煙很節製,數量還比不過郝建,今天他特別想抽煙。
周昌全愛人迎著郝建的目光,輕微地點了點頭。
郝建將香煙遞到周昌全手下,又取出火機,點上火。周昌全愛人轉身走到門外,站在走道上不停地抹眼淚水。
到了十點鍾,郝建接到晏春平電話,省委組織部李部長請他下午去一趟。
此事郝建心裏有數,應該是通知自己去江南報到。此時已是十二月,現在到了江南,等到明年二月份,可以順理成章被選為江南省長。從十二月到明年二月就是被江南官場和人民認識的時間,這一段時間可長可短,郝建基層經驗豐富,在江南官場小有名氣,省委組織部知道選舉不會有什麼事,按部就班地開展工作。
在省委組織部談了話以後,第二天就要由省委組織部的李部長送到江南。
郝建得到準確消息,正準備給周昌全打電話,周昌全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郝省長,晚上陪我喝酒。”
周昌全愛人態度很明確,既然是絕症,就要讓丈夫想吃就吃,想喝就喝,什麼都不用管。因此,郝建毫不猶豫地道:“我明天要去江南上任了,晚上我和老領導一醉方休。”
“我知道自己得了胰腺癌,得了這個病基本上是完蛋了。”周昌全聲音嘶啞,稍稍停頓,道:“我有個想法,晚上再說吧。”
下班以後,郝建直奔醫院。
周昌全脫掉了病服,穿上休閑時的便服,頭發梳理得整齊,猛地一看,就和沒事人一樣。見到郝建過來,轉身抓起了衣架子上的大衣,道:“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