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振東出獄以後蹬起了人力三輪,他用五百來塊錢的積蓄購置了一輛破舊的二手三輪車,自己動手加蓋遮雨蓬和海綿墊座椅,還用黑色油漆從頭到尾粉刷了一次,鏈條和輪軸刷上機油,安上了銀光蹭亮的鈴鐺,整輛車煥然一新。
蹬三輪這一行雖然辛苦,收入也不高,好在旱澇保收,能夠自給自足,對於陸振東這樣坐過牢的人來說無疑是當下最好的選擇。
狂躁的日頭直射在頭頂上,陸振東用披在肩頭的毛巾擦了擦汗,拿起大號水壺咕咚咕咚的灌著茶水,淡褐色的茶水順著喉頭打濕了汗衫。
“師傅,長都國際花園怎麼走?”
來了客人,陸振東擰緊水壺,頭也不回的說道:“十塊錢。”
“喔,好吧。”客人把簡單的行李放上車,拖著飄逸的白色紗裙坐到蔭蔽的三輪車裏。
陸振東用手背抹了嘴邊的水漬,吆喝道:“坐穩,走嘍。”
正準備走,車子忽然被一股大力拉住了,陸振東回頭一看,原來是一條滿臉橫肉的車軸漢子拽住了車。
火車站的地痞流氓不少,這位車軸漢子就算一號,車軸漢子開一輛麵包車,專搶人力三輪的生意,老實巴交的三輪師傅們沒少被他欺負。
但陸振東不是好欺負的人,他跳下車來,與車軸漢子正麵相迎,目光咄咄逼人。
車軸漢子不甘示弱,用凶狠的眼神回敬陸振東,車軸漢子雖然比陸振東矮上一頭,但他長得虎背熊腰,街頭鬥毆還沒輸給誰過。
“妹子,坐哥的車,哥的車舒服。”車軸漢子說著就開始拖女孩的行李,女孩有點不知所措,下意識的護住了自己的行李,爭執之下拉鏈被扯開,東西灑落一地。
陸振東惱了,不是惱怒車軸漢子搶自己的生意,而是惱怒車軸漢子的流氓行徑。
車軸漢子根本無視陸振東,火車站一帶最軟弱的就是蹬人力三輪車的,都是怕事的勞苦大眾,就算被欺負了也隻會忍氣吞聲。
可惜車軸漢子今天找錯了對象,陸振東非但不怕事,反倒是個惹禍精,在軍隊裏蹲過禁閉室,在牢裏蹲過小黑屋,一直都是個刺頭。
女孩急得麵紅耳赤,車軸漢子非但不罷休,反而伸出鹹豬手想揩油。
陸振東一把扼住車軸漢子的喉嚨,手臂發力,竟然把野豬一樣壯的車軸漢子舉過了頭頂,然後狠狠往地上一摔,車軸漢子撲通一聲撞在地上,頓時眼冒金星。
車軸漢子好半天才緩過勁來,慢慢爬起來,惡狠狠地看著陸振東。
陸振東同樣惡狠狠地盯著他,兩人用眼神進行交鋒,車軸漢子沒一會兒就敗下陣來,背後汗毛倒豎,一腦門的汗。
這人的眼神太凶,跟餓狼沒什麼兩樣,車軸漢子甘拜下風,悻悻離開了。
“沒事吧。”陸振東幫女孩把散落在地的東西撿起來,其中有一張女孩和一個年輕男子的親密合影,照片上的男子眉宇間略帶青澀,笑容憨厚可鞠。
陸振東記得這張照片,這是他二十歲生日的時候被女朋友強拉硬拽著拍的。
“韓怡,這幾年過得還好吧?”
女孩一愣,眼眶慢慢紅了:“是你!”
陸振東是在四年前在法庭受審的時候跟韓怡提出分手的,歲月不待人,兩個人都變了不少,曾經親密無間的愛人在重逢時竟然互相都沒認出對方來。
千言萬語堵在喉頭說不出來,陸振東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說:“上車吧,我送你。”
“不用了,我還是打電話讓我爸來接我吧。”
“那我先走了。”
“嗯。”
陸振東騎著三輪車消失在了拐角,望著陸振東落寞的背影,韓怡忽然泣不成聲。
……
今天提前收工,陸振東回到了自己狹小的出租屋裏,出租屋內就隻有一張單人床、一個床頭櫃、一盞電燈和一些生活必須品,十餘個平方的小屋被陸振東收拾的井井有條,這是他從部隊和獄裏帶出來的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