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清晨,阿深從睡夢中驚醒過來,眼神像剛從地獄跑出來一樣,全身冒著冷汗。他驚愕得看著窗外,天微微亮,隻有一絲清風吹進來。
他起床穿好衣服,把頭伸到窗戶外麵,看看寂靜的街道上。已經有人在把行李物品放進貨車的後備箱,準備搬走了。還有一些提著包包口袋的向著火車站走去。
他把車票摸出來看看,下午一點的火車,就開始收起自己的衣物。他心想著自己就要離去這個地方就興奮不已,迫不及待的樣子讓他感覺時間過得巨慢無比。待他收拾完畢,拖著沉沉的行李箱出門時,十點鍾,久違的陽光照著大地,讓他背心稍稍出了點汗。
車站已經人山人海,他好不容易擠了進去,隻能找了個角落空地,坐在行李箱上。他給母親打去電話說不久就會上車,一千多公裏的路程半小時就到,然後轉車,再行駛一個小時,就會到達家裏,這樣算去,最多三點,他就能看到自己的母親。
阿深的電話響了,是警局打開的。
“你是阿深對吧?”電話一端說。
阿深想了想。
“我不是阿深,阿深已經走了,我是他的鄰居。”阿深說。
“你有他的聯係方式嗎?”
“沒有,他走得匆忙,什麼都沒留下。”
說了幾句,對方就掛了電話。阿深的電話號碼是他兄弟的,他兄弟用他的身份辦的號碼。他不想再沾染俗塵,現在想的,隻是回到那個不大的老家,過著安靜的日子。
看看手機,十二點半,站內喊著檢票上車。他靜靜地拖著箱子,穿過一層一層的人群,擠進列車通道,上了列車。
放好行李,他坐窗戶邊,一旁的座位一直空著。空著更好,他能安安靜靜的一個人坐著。
“您好,能幫我放下箱子嗎?”一個女人的聲音在阿深旁邊響起。阿深回頭,一個妙齡女子站在走道上,笑臉相迎,她的腳邊放著個行李箱,麻煩著阿深。
“沒問題。”阿深說。
女孩看起來剛剛奔二,上身黑色的束身外套加上白色內衣,下身一條修身的牛仔褲,還有帆布鞋,紮著馬尾,左臉上紋著青色五角星,讓她看起來清純活力。
女孩坐下,拿出口香糖塞進嘴裏,遞給阿深一片。阿深擺擺手朝窗外看去。
“你也是從蕪塵逃出來的嗎?”女孩問。
“我是從死亡邊緣逃出來的。”他說。
“真幸運,你一個人嗎?”女孩說。阿深沒理她,她接著說,“要是我們一家人都能逃出來就好了。”女孩抬著頭,玩弄著頭上的車燈。
“那邊發生了什麼事?”阿深問,也不回頭。
“好像有人打過來了,一架轟炸機正好飛過我家的上空,一顆炮彈正好落在下麵我爸的車上,那時我爸正接媽媽下班回家,兩人剛出車子,等我知道的時候,我已經認不出是他們兩個了。你呢?”女孩略帶沮喪的口氣,不一會兒又高興地看著阿深。
“難民,一個人。”阿深說。冷冷淡淡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列車緩緩啟動,車窗外的風景逐漸變快,刹那間就飛去很遠。車窗的窗簾慢慢下落,擋住了阿深的視線,但阿深還是頭朝著窗外,好像能看透這層窗簾,看著外麵飛逝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