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溫柔的陽光穿過枝葉印上了阿璃的睫毛,以微暖的觸摸將她喚醒。
她抬起頭,準備翻身下樹,卻感覺到身上蓋著東西,低頭一看,原來是烏倫的黑色大氅。
阿璃一向警覺,即使熟睡之際,稍有動靜也會馬上醒來。可昨夜,她竟然完全沒有覺察。
阿璃捏著大氅的一隻邊角,用手指輕輕地摩挲著,垂眸怔然出神良久。
她跳下樹枝,目光掃過四周,看見烏倫靠著不遠處的一株大樹,正閉目而寐。
阿璃抱著大氅,輕手輕腳地走到烏倫麵前,卻見他臉色蒼白,呼吸沉重。
“烏倫。”阿璃輕喚了聲。
烏倫並無反應。
阿璃伸手去探他的額頭,隻覺火熱燙手,再細細打量,才留意到他右臂上的刀傷。
昨日烏倫被龍騎營的殺手劃傷了右臂,阿璃亦是知曉的。可他事後談笑如常,並無異樣,所以她並未多加留意。再且他穿著一身黑衣,雖然浸了許多血,在夜色下也根本看不出來。此時挽起了袖子,才發覺刀口極深。
阿璃取過水囊,用水清洗了下傷口,又拿出瓶冰蕊雲芝,小心翼翼地塗抹上藥,然後從自己裙子上選幹淨地方扯了條布帶,一圈圈包好傷口。
處理完畢後,她把大氅鋪到地上,再把烏倫的身子挪到上麵,頭枕到自己腿上,拿手指醮了水,輕輕地揉抹著烏倫的額頭,邊揉邊說:“你這個人,明明受了這麼重的傷,也不吱聲,若是昨日就用了冰蕊雲芝,也不至於如此。”說到這裏,突然記起昨天他打趣自己說她對馬比對人好,難道就是暗指她不關心他的傷口?
“就算我沒有留意你的傷口,你難道不會主動開口求藥?若換成是我,不管對方再冷言冷語,也會想盡辦法把藥弄到手。為了活命,有什麼是不能做的?”
阿璃本就習慣對著墨翎自言自語,現在竟不自覺地把人當作雕,唧唧呱呱地跟昏睡中的烏倫講著話。
“也不知道你以前殺了陳國的誰,竟然惹來龍騎營的追殺,他們可是直接聽令於陳王的人。下次你殺人時,最好戴個麵具,隱藏身份,免得隨時被人尋仇。”
“不過,你撒謊的功夫太差了,一眼就被人看穿,可見你平日裏不怎麼說謊。”
又數落了一陣,連阿璃也開始覺得自己無聊,於是收了聲,低頭細細地研究起烏倫的臉。
此時烏倫的臉上已經稍稍有了些血氣,濃密的睫毛隨著沉重的呼吸輕微地顫動著。阿璃伸出手指,觸摸著烏倫的睫毛,感受著它們在指間的扇動,再往下,是高直的鼻梁,線條如刀刻玉琢般清晰,然後是兩片薄薄的嘴唇,嘴角有些微微的自然上彎。
阿璃的手指慢慢掃過烏倫臉上的每一道輪廓,不知為何,突然想起以前仲奕彈過的一支歌,忍不住低聲哼唱起來:
“猗嗟昌兮,頎而長兮。抑若揚兮,美目揚兮。巧趨蹌兮,射則臧兮。
猗嗟名兮,美目清兮,儀既成兮。終日射侯,不出正兮,展我甥兮。
猗嗟孌兮,清揚婉兮。舞則選兮,射則貫兮。四矢反兮,以禦亂兮。”
仲奕當時說,這支歌講的是一位擅長箭術的美少年,用在魍離身上最適合不過。
阿璃輕笑了聲,低頭看著烏倫說:“可我覺得,這支歌用在你身上倒更合適,我雖然沒見過你用箭,但看你刀法不錯,又是燕軍校尉,想來箭術也不會太差......”
沉默了一陣,又用手指輕輕觸著烏倫下巴上新冒出來的胡渣,“原來男人的胡子是這樣長出來的......”自己一直不長胡子,仲奕會不會遲早起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