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濃於水(四)(1 / 2)

阿璃此時已經擦幹眼淚、整理好情緒,從延羲胸前撐離開來,轉身走到沃朗麵前。

“沃朗。”

“姐姐。”

思念了多年的親人終於近在咫尺,清澈溫柔的目光與童年記憶中的一模一樣。

阿璃緩緩伸出手,撫上了弟弟的臉頰。

沃朗握住阿璃的手掌,緊貼到自己臉上,嘴角綻出滿足的微笑。

記憶中那個愛哭的小男孩,如今已經長得比自己還高,下巴和嘴唇像極了阿媽……阿璃的手指輕輕劃過沃朗的眉毛,這是她小時候安慰弟弟時,常做的一個動作。

“沃朗,你能不能不做這個巫師了?姐姐不願你一輩子孤身一人。”

沃朗笑著說:“怎麼會是孤身一人?現在不是找到姐姐了嗎?”

阿璃心中一片苦楚,且不說身上這個讓自己永不得自由的蠱蟲,十年來手染鮮血的過往,已讓她沒有勇氣去做任何承諾。

沃朗留意到阿璃表情中細微的變化,抓住她的手腕,“你身上的蠱蟲是怎麼回事?到底是什麼人是給你種的?”

阿璃擠出絲笑,“是小時候搭救我的人,你不用擔心,他是個好人。”

沃朗“哼”了聲,“好人?好人就不會用主仆蠱了!你知不知道……”說到這裏,猛然頓住。

阿璃滿不在乎地笑道:“我知道,這種蠱一輩子都解不掉。那人其實也沒逼過我什麼,我是為報答救命之恩,心甘情願為他做事的。”

沃朗鬆開手,緊攥成拳,“姐姐,你放心,我一定會找出解蠱的辦法!”

“不要!我不想你再用巫術。”阿璃斷然說道:“阿爸阿媽也不會願意看到唯一的兒子去做巫師!”

沃朗轉過身,望向奔湧的河水。

他整個人仿佛陷入了回憶之中,緩慢地講道:“阿爸死後,我守在滄雲河畔不肯離去,天真地盼著阿爸的靈魂能回來找我。第三天夜裏,突然下起了暴雨,無奈之下,我躲進了河邊的巫靈洞中。因為淋了雨,進到洞裏不久我就發燒昏迷過去。醒來後回到寨子,才知道自己竟然在巫靈洞中昏睡了三個月。”

普通暗夷巫師必須在巫靈洞中不吃不喝地待滿四十九日,能做到這一點的人少之又少,而當年隻有六歲的沃朗,竟然在洞裏待了三個月。

阿璃禁不住心頭一陣酸痛,上前握住了沃朗的手。

“後來,”他繼續說道:“我發覺自己竟然有了通靈的能力,可以感應到常人不能察覺的事物。那一刻,我欣喜若狂,心想著,自己可以通過巫術來尋找姐姐的行蹤,可惜,你身上的那種主仆蠱,恰恰能讓你避開我的搜尋。”他看了眼阿璃,靦腆地笑了笑,“再後來,我一直跟隨著恪砮大巫師學習法術。幾個月前,恪砮巫師病重,需要在巫師中選出一人,來繼承暗夷大巫師一職。恪砮巫師邀請來暗夷族的所有巫師,單獨向每一個人提了問題。回答最令他滿意的,便是下一任的大巫師。”

“他問了你什麼問題?”阿璃問道。

“他問我,是否想做暗夷族的大巫師,我回答說是。他又問我,為什麼想做。”沃朗看著阿璃,眼中閃著熠熠光彩,“我告訴他,我想成為大巫師,不單單隻是想在神靈前為族人祈福,而是要真真正正讓暗夷族擺脫陳國的奴役,不再受妻離子散之苦!數百年來,暗夷一直分寨而居,一盤散沙,所以在麵對外族入侵時,沒有絲毫的抵抗力。這裏不同中原,沒有世襲的王族,唯一有能力讓全族團結起來的,隻有大巫師!”

阿璃心情複雜地看著弟弟,一方麵,她覺得驕傲自豪,另一方麵,又是滿心的擔憂。陳王的野心和手腕,她比沃朗更了解,無兵無卒的暗夷想要與陳國抗爭,勝算恐怕微乎其微。

她正要開口,卻聽見身後有拊掌聲。阿璃轉過頭,狠狠瞪了延羲一眼。

延羲卻挑眉相望,轉而對沃朗說:“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不等延羲繼續,阿璃趕忙對沃朗說道:“對抗陳國,絕非一朝一夕之事,必須從長計議。現下,延羲公子和我有急事必須先趕回陳國。你答應姐姐,在我回來之前,千萬不要有任何舉動!” 阿璃暗下決心,寧可自己親手去刺殺陳王,也不能讓弟弟輕易犯險。

沃朗笑了笑,“我才繼任大巫師,就算想立刻做出些什麼,恐怕也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抬眼瞟了下延羲,壓低聲音說:“姐姐,你和延羲公子……是不是……”

“不是你想的那樣!”阿璃急急地說道,臉頰泛紅,“總之,你答應我,一定等我回來!”

沃朗點頭應允,輕輕地擁住了阿璃。

姐弟倆又互相叮囑了些話,十幾年未見,期間各種心酸,化作萬般不舍,但阿璃不得不趕回陳國向侯爺複命,且又急於拉開沃朗和延羲之間的距離,隻能倉促話別。

離開滄雲河畔,延羲和阿璃一前一後地向北而行。

行卻數十步,延羲放緩腳步,轉頭看著阿璃,“為何這般著急回去?能不能先回趟楓林,”指了指阿璃身上的衣裙,“你穿成這樣也不方便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