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她幽幽轉醒時,第一個見到的人卻是巫醫蒙卞。
蒙卞側坐在榻邊,撅著胡子,“你醒啦?我去叫他們進來。”說著就要起身出門。
“不要。”阿璃掙紮著坐起來,捧著發暈的腦袋,“我是不是昏過去了?”
“豈止昏過去,昏了一天一夜!把大巫師急得坐立不安的,昨晚守了你一夜,現在才被我勸去休息了。你也真是的,沒吃飯,還拚命喝酒,又動怒上火,就算不問醫也能知道遲早會出事!”
阿璃原本還有些內息紊亂,可眼下看著蒙卞比手劃腳、半黑半白的胡子上下晃動著,竟忍不住撲哧笑了一聲。
“你還笑!”蒙卞黑著一張黑臉,“幸虧你身上的蠱毒沒有發作,不然,以你現在的身體狀況,就算是延羲的血也不一定能救得了你!”
阿璃聽到延羲的名字,臉上的笑意僵住。昏迷前發生的種種,此時在腦海中清晰起來,爭執、逼問、仲奕……
蒙卞轉身拿了個小瓷碗過來,遞給阿璃,“這是用北蟲草調的藥汁,你把它一口氣喝下去。”
阿璃瞄了眼碗裏黃褐色的汁液,摒息閉眼地喝下肚去,苦澀的腥味讓她一陣地反胃,“這是什麼蟲子做的?好惡心的味道!”
蒙卞接過碗來,“嫌惡心就別再生病了!我是巫醫,不是大夫,隻會用這些個法子來醫你。” 他瞅著阿璃,咳了聲,“你跟延羲是不是吵架了?所以火氣才那麼大?”
阿璃沒好氣地說了聲:“是又怎麼樣?”
蒙卞一拍大腿,“咳,好好的吵什麼架啊?”聲音放得低了些,“該不會是因為那個叫芙蓉的美女吧?”忽地意識到什麼,趕緊改口道:“呸,呸,不是美女,不是美女,芙蓉姑娘,芙蓉姑娘。”
阿璃見狀又好氣又好笑,正想開口辯駁,卻聽蒙卞又繼續說:“這事你就不用多想了,我瞧著那姑娘隻是一廂情願,延羲對她可不上心!”
阿璃憋了半天,沒忍住,微揚著眉毛打趣道:“你何時也通曉男女之情了?”
蒙卞嘿嘿笑著,抓了抓亂草似的頭發,“以前是不太懂,可認識了你倆後就開始有些懂了。當初在暗夷,你為了救延羲是不惜一切,現在他為了解你的蠱毒也是不顧一切。”
阿璃斂了笑意,語氣中略帶譏諷地說:“他自然是得想辦法解我的蠱毒。”
若非如此,自己又怎會答應幫他去盜女媧神石?
蒙卞並未聽懂阿璃語氣中的譏諷之意,點頭道:“是啊,他每次逼出心頭血所受的痛苦,可不比你的蠱毒來的輕鬆。”
“痛苦?”阿璃有些疑惑不解地看著蒙卞。
“我原本以為,你倆朝夕相處,需要時,飲他的鮮血即可,用不著心頭血。可上次他來暗夷找我,說你平日裏並不一直在他身邊,問我有沒有法子煉製一些藥丸讓你隨身攜帶。做藥丸的話,那我就隻能用他的心頭血了。可你知道啊,他的心頭血旁人是取不出來的。我那條嗜血蟲就因為吸了他的血,成了條僵屍蟲……唉。” 蒙卞想起他那條紅蟲子,又是一臉的懊惱。“所以,這血隻能他自己割破指尖,再一點點用內力逼出來。整個過程不但要耗費純陽之氣,還要身受剜心之痛。”
“這次他又讓我跟著大巫師一同北上,說是有件神器,或許能解你的蠱毒,要我專門來看看。” 他嘿嘿笑了幾聲,“別的我不敢說,可對於蠱蟲,我可是大有研究。你弟弟雖然是暗夷的大巫師,但他對於蠱毒不一定比我懂得多………”
蒙卞比手劃腳,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起蠱蟲來,可阿璃卻有些兀自出神起來,一句也沒聽進去。
半晌,她歎了口氣,略顯頹然地闔上了雙眼。
蒙卞正唾沫飛濺地講到如何養金蠶蠱,瞅見阿璃的表情,才反應過來自己嚴重跑題,尷尬地笑道:“不好意思,一講到蠱蟲,話就多了起來。”
他這一路上與沃朗結伴同行,沃朗雖然年輕,可畢竟是暗夷族的大巫師,行事自有一派氣度。蒙卞對著沃朗,就算話再多,也不自覺地多了幾分敬畏,所以聒噪地不夠盡興。如今見到阿璃,這話匣子就有關不上的趨勢。
阿璃睜開眼,微笑著拍了拍蒙卞的手臂,“沒事,我其實正想多了解一下蠱蟲。隻是我突然覺得有些疲倦,想再躺一會兒。”
蒙卞忙站起身,“好,那你再休息下。”
蒙卞出去後,阿璃躺在榻上,反反複複地想著延羲問自己的那句話:“若是我從未想過要殺東越仲奕,你是不是就會信我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