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篤因是降將,又對慕容煜的脾性還摸不太清,所以即使心裏不同意,嘴上也不敢直接說出來。而一旁領著侍衛上來護駕的程武,從小就跟在慕容煜身邊,再加上本性就心直口快、從來憋不住話,聞言急嚷道:“我們的兵力明明強過他們,合該還擊才是!最好直接取了那東越國君的性命,為先王報仇!”
“寡人自有主張。”慕容煜淡淡地撂下一句,轉身朝後艙走去。
程武追了上去,“主上,剛才不是還說非要取東越仲奕的性命不可,現在調頭逃開算什麼!這可是他挑釁在先,就算我們以多勝少也不算不公平!”他快步攔到慕容煜麵前,單膝跪地,“主上!末將請命領兵與東越仲奕決一死戰!”
慕容煜垂目看了眼程武,“你毫無水戰經驗,何談領兵?”
程武神情倔強,“沒有水戰經驗也不一定贏不了!末將如果敗了,甘受軍法處置!”
慕容煜沉吟不語。
他之所以不讓鍾篤以火箭回擊,隻是不想誤傷了東越海船上的阿璃。
可實際上,此刻他心裏比任何人都更想奪下東越海船,當麵向阿璃問個清楚……
程武見慕容煜不說話,急道:“懇請主上應允!萬一東越另有戰船過來就來不及了!必須速戰速決!”
慕容煜久經沙場,對當下局勢看得比程武更清。他負手沉思片刻,心中主意漸漸拿定,“好。不過,寡人不許你用箭。”
東越海船上,阿璃和仲奕站在弩弓艙中,焦急地望向北燕戰船。
仲奕疑惑地喃喃道:“何以還不反擊?”
阿璃咬著唇,指甲緊摳著手心,轉身對張舟師吩咐道:“再發一輪!”
張舟師點頭、揮手下令。嗖嗖 — 弩弓火箭連發,雨點般射向北燕戰船。
還是,沒有回擊……
“君上!”一名侍衛匆匆下到艙裏,“北燕那邊駛來數艘小船!” 甲板桅杆之上有專人負責瞭望,一旦發覺遠處情形有變、便會立刻遣人下艙稟告。
仲奕蹙起眉,跟阿璃交換了一個眼神,轉身上了甲板。
碧空之下,六艘小船正從北燕戰船的方向朝這邊行來,鎧甲和盾牌在陽光下反射出銀色的刺眼光芒,即使還隔得尚遠,也不難看出船上滿載著士兵。
阿璃指揮水手重新裝好弩箭,也出艙登上了甲板,走到仲奕的身旁朝外眺望著,“仲奕,他們這是要強攻!怎麼辦?要不我們直接點燃石漆?”
仲奕搖了搖頭,“不行。如果我們自行燒船,慕容煜必定生疑,到時候就功虧一簣了。”他修長的手指緊攥著欄杆,指節微微發白,“調整弩弓的位置,朝小船上的士兵放箭!”
他不是窮兵黷武之人,更不喜殺戮,可眼下的形勢逼得他隻能如此。
一輪弩箭射出後,數名燕兵中箭落水,但小船行駛的速度卻沒有弱下來。再一輪,又有士兵落水,而船行的速度卻越來越快起來。
仲奕一拳擊在船舷上,“慕容煜倒底在想什麼?明明可以用火箭遠攻,卻偏偏選擇了最艱難、損傷最大的方式來反擊!”
阿璃心頭似悲似苦、滋味難辨,嘴唇緊緊抿著,隱隱意識到,慕容煜不肯火攻的原因跟自己有關……
阿璃拉著仲奕的手臂,“仲奕,我們後撤吧!他不會用火攻的。”
仲奕依舊盯著燕船,“機不可失,我們再試一次!攻他們的主船!”
阿璃說:“我們的弩箭剩下不多了。船上的水工、侍衛都不是水軍出身,如果真的交起手了,吃虧的隻能是我們!”她伸手撫住仲奕的臉頰,強迫他轉過來看著自己,“仲奕,我們後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