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道閑情拋擲久 (一)(1 / 2)

阿璃蘇醒過來的時候,已身置於海船的船艙之中,艙內香毯衾枕,皆是極盡奢華。

蘅蕪捧著盞鎏金鏤空的熏香手爐,側身坐在榻邊,輕輕地用手將爐中升起的沉水香氣扇到阿璃的臉上。

阿璃緩緩睜開眼,跟目露喜色的蘅蕪對視了一瞬,繼而猛地撐著身子坐起來,問道:“仲奕呢?”

蘅蕪隻得把要出口的話先咽了回去,放下手中香爐,答道:“君上安好,阿璃姑娘不用擔心。”

阿璃稍鬆了口氣,四下打量了一下,“我們在海船上?你們要把我們帶去哪兒?風延羲在那裏?”

蘅蕪麵有難色,躊躇著說:“公子隻吩咐奴婢在這裏守著姑娘你,其他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阿璃見狀,知道從蘅蕪的嘴裏問不出話來,索性翻身下榻,徑直朝艙門走去,“我要見仲奕!”

蘅蕪閃身攔在阿璃麵前,“公子交待過,姑娘不能踏出房門一步。”

阿璃伸手欲推蘅蕪,卻被她一掌擊了個趔趄,踉踉蹌蹌地靠回了床榻邊。

驚疑之下,阿璃暗運內力,竟發現自己內力全失!

蘅蕪麵有窘色,“對不起,阿璃姑娘,奴婢也是奉命行事。”

阿璃盯著自己的手掌愣了片刻,恨恨地坐到榻上。

蘅蕪走到近前,寬慰似的說:“公子隻是暫時封住了你的內力,待他替你解開穴道後,便能恢複自如。”

阿璃冷笑了聲說:“他又何必多此一舉,單憑蠱毒就能讓我隨時束手就擒。”

她一直十分忌諱讓旁人知曉自己身中噬心蠱毒的事,可眼下毫不遮掩,恨不得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風延羲是多麼卑鄙無恥……

蘅蕪躊躇地看著阿璃,欲言又止。

阿璃抬眼看見蘅蕪滿臉為難的表情,想起以前自己重傷時她衣不解帶地隨身侍奉,心又軟了下來,“算了,這事其實跟你也沒關係。”她拍了拍榻沿,“你坐下吧,我有事問你。”

蘅蕪猶豫了一瞬,側身坐到了阿璃身旁。

阿璃此時的語氣已平靜了許多,“延均世子,什麼時候過世的?”延均在風伯欽死後襲了扶風侯的爵位,但阿璃卻習慣了一直稱呼他為世子。

“兩個月前。”

“他,是怎麼離世的?”

蘅蕪說:“世子他一向體弱。後來宛城失守,丟了女媧神石,世子憂傷懊惱,病得愈發嚴重,一度昏迷不醒,拖到今年才……”

阿璃回憶起那張病態蒼白的麵孔,心中不禁五味雜陳。

延均一生,身負著風氏長子對家族的責任,一輩子又何曾真正的自由快樂過?

而如此看來,延羲也不算胡說八道。自己和仲奕設計的這場假死,確實直接或間接地、讓許多人送了性命。

“那女媧石是落到了燕國的手裏?”

蘅蕪搖了搖頭,“不知道。我們派出去的細作都未曾聽說慕容煜得了女媧神石。想來,或是他不懂得如何破解密室中的伏羲陣,所以一直沒有得手過,又或是,他根本就不在意這塊神石。”

阿璃沉吟著,心想即使慕容煜破解了伏羲陣、取出女媧神石,沒有風氏的神力,他也無法開啟神石的靈力。

蘅蕪像是看出了阿璃的想法,接著說:“女媧神石的靈力隻有擁有伏羲氏神族血脈的人才能開啟,所以就算神石落入了北燕的手中,他們也參不出其中的奧秘。可現在,小姐被帶去了薊城,也不知道慕容煜會不會因此起什麼念頭。”

阿璃語帶嘲諷地說:“這你倒不用擔心,慕容煜跟你家公子不一樣,絕不會與女子為難。”

蘅蕪揣摩著阿璃的語氣,斟酌開口道:“慕容煜這幾年性情大變,行事跟以往相比……狠辣了許多。”她稍作停頓,用眼角餘光覷著阿璃的神色。

阿璃留意到蘅蕪舉止間那份格外的小心和試探,也不由得有幾分局促起來。

對阿璃與慕容煜的這段情,蘅蕪恐怕比任何人都更了解。她曾偷偷跟著阿璃去了祁州,親眼見證了八月春穀中那場纏綿的相會。在阿璃行刺了慕容炎後那段悲傷絕望的日子裏,也是蘅蕪日日陪在了她身邊。宛城離別之夜,兩人更是有過一番坦誠心事的對話。

蘅蕪見阿璃垂著眼不說話、神情中微有緊繃,有些拿不準該不該繼續往下說。常年侍奉於延羲的身邊,讓她養成了察言觀色、謹言慎行的習慣,不該說的話和不必要說的話,都盡量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