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場交易 (三)(1 / 2)

延羲低頭看了眼阿璃,竟覺得她此刻的神情中有了些許難得的柔順哀求之意。

他輕歎了口氣,駐足道:“依我看,沃朗對萋萋並非無情,但卻是絕對不會跟她在一起的。”

阿璃聽延羲說得斷然,不禁暗暗失望,追問道:“可我瞧沃朗剛才說話時那般緊張,跟平時的模樣大相徑庭,男人不是隻有對著喜歡的姑娘才會這樣嗎?”

她說完又有些後悔,覺得跟延羲討論這種事似乎太過別扭。但因為著急弟弟的終身大事,顧不得多想就脫口而出了。

暗夷的巫師皆立過重誓,終身不娶,而沃朗身為族中大巫師,更是沒有資格談婚論嫁。可阿璃想著離世父母的心願,一直盼著沃朗能拋下巫師身份,娶妻生子、成家立業。

延羲說:“我並未說沃朗不喜歡萋萋。他隻是不願跟她在一起罷了。”

“可你怎麼知道沃朗不願跟她在一起?剛才沃朗說不能留下,也許,隻是想試探一下萋萋的反應。”

延羲唇畔牽出戲謔笑意,“欲擒故縱是你們女人的把戲,男人可沒有這般無聊。對方既然把話都挑明了,若真是想在一起,斷沒有模棱兩可的答法。”

阿璃揣摩著延羲的話,不覺想起了自己與慕容煜在八月春穀定情的往事。

她當日亦是如延羲所說,主動挑明了心事,而慕容煜是那樣眼神灼灼地看著自己……

她猛地閉上了眼,竭力不去回憶那些甜蜜而幸福的瞬間。

延羲研究著阿璃的神情,慢慢地斂了笑意,低聲說:“沃朗行事自有他的分寸,你也不必為這種事而操心。”

阿璃回過神來,歎道:“我知道。我隻是擔心而已,怕他真的會孤老終身……”

“孤老終身又如何?並非隻有娶妻生子才算得上圓滿的人生。”延羲緩緩說道:“大丈夫誌求高遠,理當以實現宏圖抱負為一生所願。沉溺俗世情愛隻會讓人消磨了鬥誌,失去成就大業的雄心,到最後隻怕是追悔莫及。”

阿璃明知自己從來都辯不過延羲,但還是忍不住駁道:“你又沒娶妻生子過,怎麼知道此幸福不及彼幸福?”

延羲不緊不慢地反問:“你也未曾嫁人生子過,怎麼知道此幸福一定強過彼幸福?”

阿璃翻了個白眼,“我馬上就要嫁人了,再怎麼也比你懂得多些。”

語畢,她朝竹林方向快步行去,留下延羲佇立原地,神色忡怔落寞。

竹林中,仲奕修長的手指按在琴弦上,卻遲遲沒有撥出一個音符。

三年的漁夫生活,讓他的雙手變得粗糙了許多,手指和掌心多了層薄繭,撫在琴弦上感覺仿佛是有什麼東西隔在了中間。

蹲在一旁的林崇有些懷疑地瞅著仲奕,“裴大哥,你倒底會不會彈這個琴啊?”

自從兩個月前被那個長得很好看的公子捉上海船後,小阿崇的世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最重要的一點,是他學會並牢記住了兩個道理:

一,越是好看的人,越不可靠。

二,平白無故送人東西、尤其是寶貝的東西,絕對非奸即盜!

阿璃和延羲縱身飛落於不同方位的青石磚上,然後飄降在竹林外的月門之前。

一陣琮琮的琴音自竹林之中傳來。剛開始時似乎尚有些不甚流暢,繼而漸漸地變得從容婉轉起來。

阿璃滿臉喜色,“真的是仲奕!”

延羲凝神聆聽琴聲片刻,不禁微微蹙起了眉頭。

阿璃記起此處的機關,輕撩裙擺,正欲飛身躍上月門頂,卻被延羲握住了手臂。

延羲的眼神複雜,“你見到東越仲奕,會不會就改變主意?”

阿璃撇了下嘴,“答應過的事,我從不反悔!”她拂開延羲的手,輕盈地掠上月門頂,低頭朝延羲做了個手勢,“你不許跟來,也不許偷聽!”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糾兮,勞心悄兮。

仲奕手指一僵,琴音嘎然而止。

月光中徐徐走來的女子,一如曲中所述,容貌姣好、身姿窈窕,唇畔綻著甜甜的笑容,宛如夜風中盛放著的一朵玉簪花。

“仲奕!”

從別後,種種擔憂、焦慮、內疚,此刻齊齊湧上了心頭,堵在胸口揮散不去。萬語千言,隻化作了重逢時的這一聲呼喚。

仲奕和阿崇同時站起身來。

阿崇撲上前抱住阿璃,哽咽喊道:“阿璃姐姐,你沒死啊……嗚嗚……我以為你被那壞人打死了。都是我的錯……不該收了他的珠子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