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璃沉默著喝了口酒,問:“那若是你母後遇到了十分不願的事,也能不言不語、甘願忍受?”
纖羅微微偏過頭,神色中似有怔忡,“應該是吧……我母後一生中,最不情願答應的,恐怕就是我跟陛下的親事了。她為此發誓一輩子不再見我,可也始終沒有對父王說一個不字。”
她歎了口氣,聲音低了下去,“我的兩個嫡親哥哥全都死在了和陛下的交戰中,因為這件事,我母後哭瞎了眼睛……”
阿璃手中動作一滯,不可置信地看著纖羅。
纖羅緩緩揚起睫毛,打量著阿璃的神情,說:“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可我真的不介意。兩國交鋒,必有死傷,陛下是當世戰神,真英雄,所以才能贏了我們月氏。我的哥哥們敗在他手裏,並不丟臉。”
她抬手撫摸著垂於胸前的發辮,似陷入了回憶中,聲音放柔說道:“我第一次看見陛下的時候,就喜歡上了他……那時,所有的人都麵露懼色,唯獨他一臉的從容鎮定,那笑容就好似我們月氏傳說中的天神一般。所以我明明知道他們是燕國人,可還是給他們指了路,帶著他們出了沙漠。”
阿璃聽到此處,腦中“轟”的一聲。
她嘴唇翕合了幾下,磕磕絆絆地問: “莫非,公主就是,在沙漠中引路的那位紫衣姑娘?”
阿璃初遇慕容煜時,曾聽他講過在大漠的沙暴中迷路,幸得一位神秘女子所救的故事。
纖羅嬌俏一笑,“怎麼,陛下跟你講過我們的故事?”她湊近了些,略顯羞怯地說:“那他有沒有告訴你,那日他還把隨身的佩刀贈予了我?在我們月氏,一個男子送佩刀給女子,就表示想同她結親……”
阿璃舉杯啜著酒,酒入喉,卻不知味。
推杯換盞幾巡,席間氣氛愈發活躍起來。一些官職較低的朝臣紛紛起身,向上座的賓客敬酒。
幾名燕國朝臣走到阿璃和延羲的席前,舉杯要向延羲敬酒。
延羲今夜抱著拉攏燕國朝臣的目地而來,言語間似乎也客氣恭謙了許多。
他給自己倒了杯茶,緩緩舉起道:“實不相瞞,在下從不飲酒,此間便以茶代酒回敬諸位了。”
來人中一位已有幾分醉意,不依道:“相國大人何故推辭?陛下和王妃的婚宴上,大人可沒少喝啊!難道是嫌棄在下官職低微,不配與相國大人同飲?”
延羲沉默一瞬,伸手另取了杯子過來,正要給自己倒酒,卻被阿璃“啪”地按住。
阿璃舉起酒杯,對麵前幾人說:“我表哥確實不喝酒,你們要喝,我陪你們便是。”
說罷,也不看對方的表情,舉杯仰頭飲盡,繼而又再滿上,連喝了三杯才停下。
那幾人麵麵相覷,神色緊張的各自幹完杯,匆匆移去了別處。
延羲輕抿唇角,美目流盼地盯了眼阿璃,“你要幫我擋酒,也不用太賣命。你體內的毒尚未解,多飲不宜。”
阿璃沒有理會,又自斟自飲起來。
延羲慢慢蹙起眉,正欲出手奪過酒壺,卻見克爾合領著一個人站到了麵前,舉著酒盞笑道:“王妃好酒量,克爾合也敬王妃一杯!”
阿璃能感覺到右上方有兩道灼灼的視線凝在了自己身上,卻固執著不去理會,從克爾合手裏接過酒盞,一口氣地喝下。
克爾合側過身,介紹身旁之人,“這位白原白先生,原是住在貝海爾湖的隱士,後來因為一場奇遇與我們族長相識,被族長尊為貴客。白先生本是中原人士,這次聽說我要來薊城,也跟著過來看看。”
阿璃抬眼看去,見白原莫約五十來歲的模樣,隻是須發皆已雪白,神態沉靜,眼神舉止細微之處頗有出世高人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