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影亂 (三)(1 / 2)

慕容煜用浸了熱水的錦帕裹住阿璃的左足,輕輕揉捏著,“剛才你赤腳站在雪地裏,竟也不知道冷。”

阿璃靠在榻上,神情有些恍惚,目光幽幽地盯著慕容煜的一舉一動。

慕容煜像是感覺到阿璃視線一般地抬了下眼,又隨即垂下,沉默了會兒,低聲說道:“是我太心急,不該連夜就圍攻驛館……”

昨日慕容煜和阿璃從宗廟回到宮門的時候,雷鳴便將自己徹查北苑行刺一事的收獲,奏報給了慕容煜。

慕容煜安排送阿璃回承元殿後,自己則領著雷鳴去了前殿,跟早已恭候在此的幾名近臣商議對策。

程武等人皆力諫擒住風延羲,不管他認不認,都要以行刺國君的罪名將他拿下。就連行事一向謹慎穩重的吳予誠也說:“從今日那幫刺客的身手和兵器來看,確實是陳國龍騎營無疑。能調遣龍騎營的,除了陳王,便是風延羲。如果這件事不是風延羲的主意,那就是陳王親自下的令。所以不論從哪個方麵看,都是陳國先背棄了兩國的停戰之約,風延羲是陳國的相國,我們就算將他就地正法,也不算理虧。”

阿璃聽慕容煜講到此處,忍不住冷聲嗤笑道:“照這樣說,我還是陳國的郡主呢,你們是不是也該把我就地正法了?”

慕容煜抿緊唇線,凝視阿璃一瞬,緩緩說:“你是我的妻子,跟陳國再無關係。”

阿璃深深地呼了口氣,把臉埋到雙手中。

“怎麼可能沒關係?”她的語氣躊躇艱難,“我頂著陳國郡主的身份,不是想撇清關係就能輕易做到的。再者說,萬一延羲把暗夷也拉進來,到時候連我的親弟弟也成了你的敵人……”

慕容煜挪坐到阿璃身邊,把她的雙手從臉上拉開,“我知道。可是阿璃,你既然選擇了我,就不能再有別的猶豫。”

阿璃抬眼看著慕容煜灼灼清亮的雙眸,心中百般糾結。

她搖了搖頭,“延羲不可能在這個時候派人刺殺你,陳王也不可能這樣做……燕陳剛剛停戰,雙方都需要時間來休養生息。而且,一旦兩國交惡,我跟他在薊城就會立刻身陷險境。他們不可能這樣蠢。就算他們真的有錯,可你在做這個決定之前,有沒有站在我的立場想過?”

慕容煜握住阿璃冰冷的手指,說:“燕國和陳國之間,不可能有永久的和平。聯姻、停戰、議和,都隻是權宜之計。這些,你不會不明白。”

阿璃語帶譏諷,“我當然明白。當初你跟月氏公主訂婚,不也是權宜之計嗎?”

慕容煜的瞳仁被刺痛般地驟縮了一下,繼而緩緩說道:“我與月氏國訂親,是為了招降。我與陳國議和,卻是為了娶你。”

“我從王兄手中繼承了大燕的王位,身負社稷重任,很多事,再不能單由著我的心意來做。可你需知道,你是我的妻子,是這個世上我最不願失去的人。我承認,下旨讓禁軍圍攻重華驛館,是有我的一些私心。”

他神情篤定,凝視著阿璃說:“阿璃,我不願讓你再夾在我跟風延羲之間左右為難,所以我想幫你下個狠心……我已經因為東越仲奕而失去過你一次,我沒有辦法想像,你因為別的人而再度離開我……”

在宗廟中阿璃發下的那個毒誓,讓慕容煜覺得擔憂、覺得心疼。

他想像不出,是什麼原因,讓阿璃不得不以自己的性命來起誓,絕不做出傷害愛人的事……

唯一的解釋,恐怕隻有風延羲。

雖然他猜不出風延羲能用怎樣的手段來逼迫阿璃,但他能感覺到,阿璃在害怕……

阿璃聽到仲奕的名字從慕容煜口中說出,經不住回想起延羲臨走前,語氣中的那種陰狠決絕,心瞬間如置寒窯,忍不住闔上了雙眸。

她猜不到,延羲是如何找出了仲奕的行蹤。她和沃朗的計劃,可以稱得上縝密周詳。沃朗跟隨延羲多年,對他安插在燕國境內各處的人手據點都很了解,加上擁有巫術靈力,想要避開延羲的搜捕,並非難事。

可延羲的口氣,又不像是在騙自己……

慕容煜抬手輕撫過阿璃額頭的亂發,有些艱難地說道:“我知道你跟陳國風氏淵源頗深,可風延羲跟我早就已經勢不兩立。”

“八方鎮外的追殺、兩年前我幾個異母弟兄的謀反,全都由他一手策劃。就連當初火燒薊城軍營,如果沒有他的默許,風青遙又怎能輕易拿到兵符調遣龍騎營?有件事,我一直沒有告訴你,那日他在摘星台下的密室裏找到我們時,本想將我一掌斃命,所幸禁衛及時趕到,他才打消了念頭。以當日的情形,就算我命喪他掌下,旁人也未必能知曉,隻道我是自己摔死在了密室裏……”